很快,周一山来了。 丫鬟叫他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事,他以为是娘两个不哭了,才叫他来的。 因此,他一进门,就笑着说道:“这样多好,有话说话,哭有什么用?” 柏氏指着他,手指头都在颤:“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林兴成要把卿卿送进肃王府做妾?” “什么?!”周一山愕然,随即大怒,“他敢!” 因着这件事,周家乱成了一团。 周老太爷和周秉钧紧跟着也到了,听说此事,都气得厉害。你一言我一语,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林卿卿几次要说话,都被打断了,既无奈又感动,她看着关心她的舅舅一家,心里酸酸涨涨的,终于瞅准时机开口:“外公,舅舅,舅母,表哥,你们听我说!” 终于得到说话的机会,林卿卿赶紧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不一定给肃王做妾的。” 几人见着她不慌不忙,虽然不相信她有什么主意,但还是安静下来,听她说。 “你有什么办法?” “其实不是我有办法。”林卿卿轻笑一声,带着一点自嘲,“是我爹有办法。” 几人都是一愣。 “你爹指着你攀高枝儿呢,怎么会……” 几人都糊涂了。本来让林卿卿给肃王做妾的就是林兴成,怎么反而又……林卿卿莫不是说岔了吧? “你们觉得,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林卿卿知道他们疑惑,不答他们的话,反问一句。 周一山道:“利欲熏心!” “冷酷自私!”周老太爷道。 “再没有比他更铁石心肠的人了!”柏氏道。 他们跟林兴成这些年来打的交道,远比林卿卿要多,这些评价也都是实实在在的。 “没错。”林卿卿点头,“他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当他觉得一件事无利可图的时候,他就不会再做了。” 这是林卿卿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法子。 要她不给徐渭做妾?不说林兴成肯不肯,单单只说徐渭,这一关她就过不去。 她跟过徐渭两年,深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就是个色胚,前世那样哄着她、供着她,为的什么?还不就是因为她这张脸? 林卿卿这辈子打算光明正大的做个美人,并没有自毁容貌的打算,所以只要她顶着这张脸,徐渭就不会放过她。 况且,徐渭看起来混不吝,实际上心肠比谁都硬,他盯上的东西,没有到不了手的。 一个林兴成,唯利是图,冷酷自私。一个徐渭,霸道强硬,不择手段。 这两个人,林卿卿对付哪一个都很困难,更别说是两个了。 所以,她一个都不对付,她要让这两个人互相对付。 “你要怎么做?”听到这里,柏氏还是不太明白,就问道。 林卿卿便道:“舅母,我不愿意给肃王做妾,如果我爹非要我去,我就对他说,我会哄得肃王高高兴兴的,然后把我在林家过的什么日子告诉他,让他对林家……我爹听了,他不会让我去的。” 周老太爷、周一山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生于家族,长于家族,从小到大的信念就是为家族效力,让家族枝荣叶茂。万万没有想到,林卿卿居然有背叛家族的念头! 即便林卿卿在林家过的日子不好,但那到底是她的家,而且林家好歹把她养大了,她怎么能如此? 两人的眼里都露出不赞同。 只有柏氏,听林卿卿说过她落水后林兴成是如何偏心的,心疼地道:“傻孩子,你以为你爹是什么好东西?你这样说,他要打死你的!” 林兴成是那种能够叫人威胁的人吗? “他会培养我的。”林卿卿说,“我会告诉他,我愿意给肃王做妾,而且要爬到侧妃的位置上,跟王妃分庭抗礼。我会让他教我,怎样不落下风?他就会花大力气栽培我。他花的力气越多,就越舍不得打死我。” 打死了她,他的培养全都会付诸东流,他那样唯利是图的人,可不要心疼死? “而且,我长得这么漂亮,如果我嫁入苏家,轻轻松松就会站稳脚跟,到时给林家带去许多好处。”林卿卿又说,“他不会不愿意的。” 她死了,他的一番心血就会付诸东流。 她活着,虽然不能攀上肃王府,却能够跟苏家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林兴成知道怎么选。 她这个主意既大胆又危险,听得周一山等人全都心惊肉跳的。再看她漂亮的小脸,红通通的眼眶,再也不觉得她是一个没什么主意,只会被人欺负的小哭包了。 这个姑娘,心肠冷硬得厉害,既敢拿家族开刀,更敢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不愧是林兴成的种。”一时间,周一山有几分出神。再看林卿卿时,眼神便复杂了几分。 这个主意,他们都不怎么赞同。但是更好的主意,他们也拿不出来。 一时间,全都沉默了。 林卿卿不想气氛这样凝重,便笑着拿出郑掌柜给她的荷包,说道:“我出门的时候,郑掌柜找上了我,给了我这些。” 周一山随手取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道:“什么东西?他还有脸找你?” 待打开一看,顿时愕然:“这么多银票?” “他说是这些年来为我攒下的嫁妆。”林卿卿答道,把郑掌柜和付掌柜对她说过的话,转述给了周一山,“舅舅,他想做什么?” 周一山思索片刻,冷笑一声:“两个奸猾的老东西!” “啊?”林卿卿惊讶地问,“舅舅何出此言?” 那两人把银子还给她时,她没有从他们的神情中瞧出什么不妥当来,怎么周一山却这样说? “你以为他们是好意?”周一山冷哼一声,“不过是想哄你心软,再把他们叫回去做掌柜。” 林卿卿拧眉不解:“可是,他们回去后,还有什么油水?带了这些银子跑路,不比什么都好?” 周一山却没回答,而是把视线投向了周秉钧,问道:“你觉得呢?” 他这是在考校周秉钧。 林卿卿便也看向了表哥,好奇地等他解释。 周秉钧并没有犹豫,张口就答:“卿卿不怎么接触这些事,所以并不明白,捞油水的法子千千万。他们给了你这些银子,你以为是他们贪下的全部了,其实不然。” “况且,他们把银子给你,只要你心软了,叫他们回去,他们干熟了这些事,还可以继续捞油水,远比他们就此离开要划算。” “再者,他们不敢带着银子跑掉。你可以不追究他们,周家却不会。” 林卿卿听他这样一解释,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怕了周家!毕竟,铺子是周氏的,他们都是周家出去的,胆敢贪墨跑路,周家饶不了他们! 这些银子也未必是他们攒下来给她的,多半是七拼八凑弄出来,请求周家饶他们一马! “太奸猾了!”林卿卿忍不住感慨。 周一山却话锋一转:“既然他们还有点自知之明,便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说着,将荷包递还给了林卿卿。 “舅舅,还要用他们?”林卿卿惊讶地道。 周一山点头:“你用新掌柜,也不见得比他们做得好。而他们犯过一次事,以后当会谨慎小心几分。” “我听舅舅的。”林卿卿点头道。 在周家玩了一天,林卿卿才带着迎春回到了林家。 刚进了院子,就见林佩佩坐在院中,由丫鬟们端茶倒水削水果,伺候的好不自在。 “你怎么来了?”林卿卿走过去,淡淡地问。 林佩佩挨了打,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这才刚能下床,居然跑这里来了。林卿卿有些疑惑,林佩佩做什么来了?她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来看看你啊!”林佩佩抬着下巴,说道:“爹和娘都教训过我了,让我以后都不要欺负你,要敬重你。” 林卿卿顿感惊异,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林佩佩恼了:“怎么?你不信吗?为了表示诚意,我还送来许多赔罪的东西!” 说着,她伸手过来,抓住林卿卿的手腕就往屋里拖:“你来看!” 林卿卿不想被她碰触,挣脱出来:“我自己会走。” “哼,谁爱碰你?”林佩佩反口说道。 说完之后,她眼里闪过懊恼。 林卿卿也不理她,进屋一看,地上堆了两口大箱子,盖子打开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看着一件件眼熟的物事,林卿卿抿住了唇。 这都是前些年林佩佩从她手里顺走的。 “东西都还你了。还有些找不到了,我实在没办法。”林佩佩跺了跺脚,“你以后不能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