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今日便要启程,赵启明同赵逸生将客房里的姑娘和几个大汉叫到了院子里,互相认识了一下,那姑娘名叫沈莹,而那三个汉子居然是三兄弟,黑脸大汉最大,人们就叫他阿大,最高的那个行儿,人们就叫他阿二,而那一脸麻子的则行三,自然就叫他阿三了。 六个人聚在一起定好了日程,便散了。 闲下来无事,赵启明抓了想要回房休息的赵逸生来练习□□。 赵逸生本不想去,推脱道:“这些日子也练了不少次,胳膊都酸了。” 赵启明却不放他,吓唬他道:“若是我们在昆仑虚上走散了,六哥你可就全靠它防身了,趁我们还没起程就多练练吧!” 这话像是起了作用,赵逸生也不再推脱,跟着他就来到了靶前射光了一筒箭矢。 赵逸生抹了抹汗转头问道:“怎样?” 赵启明点点头,“射出的箭能有一半在靶心附近,时间仓促,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说话间一个侍从上前道:“两位公子,曾大人请二位去花亭一趟。” 他们二人走进花亭,只见之前来过的王铁匠正捧着一把匕首滔滔不绝的讲着什么,曾辽见他们进来,立马把他请到了这边道:“两位公子,您们瞧这匕首。” 赵启明向王铁匠的手上看去道:“这匕首太过精美,只怕是禁看不禁用呀。”这匕首整体镀银,壳上镂空,匕首柄做成了含苞待放的荷花形状且两面都镶了块椭圆的黑宝石,与其说是防身用的兵器,不如说是供奉祖先的祭器来得更精准。 “嘿嘿,方才曾大人也是这样说的,小的刚说过一遍了,这就再啰嗦一遍,这匕首是多年以前小的家父给一贵人打造祭器时遗落下来的一把,本是未开刃的,那日回去后小的想着说不定它能入了二位公子的法眼就做足了功夫给它把刃开开了。” 赵启明听他说这匕首的来头倒也算有趣,这物件也精巧,心下里有些喜欢,便拿过来瞧了一瞧,他仔细一看,那刃柄上两块黑宝石光泽清莹,色润如墨,触之温润,竟然是能够辟邪养人的黒玉!当下便有些骇然,心道,这偏僻地方怎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 他怕认错了,便将那匕首递给了赵逸生,“六哥你看这是不是黑玉?” 赵逸生接过匕首敲了半晌,道:“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落到这里?” 赵启明看向王铁匠问道:“你父亲当时是给何人做的祭器?” 那王铁匠有些掩饰道:“小的也是后来才听家父提及的,家父并未详细说,只记得那位贵人姓杨。” “是杨玄素?”赵逸生忽的大声问道,像摸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把匕首丢回了王铁匠手中,赵启明心下一凛,不知怎么好端端地一把匕首就扯上了这个人。 赵逸生道:“浮黎国内所有的黑玉都是番国进献而来的贡品,都归皇帝所有,皇帝有时会将黑玉赐给宗亲或是朝中重臣,这匕首上虽饰黑玉却没有皇家花纹,显然是朝臣托人所做,细细数来,近些年来能蒙圣恩赐下黑玉的杨氏,只有那曾经权势滔天的当朝丞相,杨德妃之父,杨玄素了。”杨德妃害他中毒,他自是恨死了杨氏一族。 那王铁匠想了想道:“不对,您说的是那位奸相,是男的,小的说的这个贵人是位夫人,夫家姓万。” 赵启明见他脸色很是不好,缓语安慰道:“六哥,莫要多想那罪人伤了自己心神。” 赵逸生木木地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夫家姓万……”他脑海中没有关于万姓显贵的记忆便转头看向赵启明问道:“你知道有这么个人吗?” 那厢沉吟半晌道:“我还真知道这么个人,不过这都是陈年老事了。”赵启明转头对王铁匠道:“东西放这儿,赏钱少不了你的,你先回去吧。” 赵逸生实在是想不起有这么个人,拿了匕首反复摩挲,拇指在黑玉上反复擦过,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听过的一个人的名字——万朗。他也只是在别人口中偶尔听到,那些人所说的无非也就是说这人如何如何惨,如何如何冤枉。 厨房里呈上来的夹枣豆正是味美,赵启明正吃着递了一块给赵逸生,那人却是没接道:“我还是不吃这些东西了,免得难受误了行程”,他迟疑了一下又道:“九弟可记得有个叫万朗的人?” 他本以为这人不知道,毕竟那时他都很小,只是宫人们一直唏嘘,议论纷纷加上说的都是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吓人的词儿他才勉强有些印象,赵启明年纪比他还小怎么会记得这些呢?怎料赵启明道:“记得,千牛卫大将军万朗,十八年前因不与奸臣同流合污被人诬陷谋反,三族被诛,只有嫁出去的小女儿因已嫁人逃过一劫。” “原来是被诬陷,怪不得那时宫里人们都议论他有多冤枉。” “是啊,转过年来就查出了他是被冤枉的,只是……”,他顿了一下,万朗正是被杨玄素冤枉的,只是当时杨玄素势力已经坐大,乾元帝为了稳住杨派,只将几个不入流的小官严惩,便将此事不了了之了,他不想当着赵逸生的面再提起杨玄素,话风一转道:“只是人都已经没了,死后哀荣又有什么用呢?”这些事他本是不知道的,只是偶然间听醉了的楚瀚骁提起过。 那日在军中,楚瀚骁逼着周暮远念书,怎想到这人答应的好好的,转过头来就跑去跟着秦随风巡视了,他一个人傻兮兮在营里整找了这人一下午。 “你说我还不是为了他好嘛!” “天天就知道跟着随风瞎混,随风可以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他可以吗?” 楚瀚骁一壶酒下肚,话就变得更多了,“要不是我爹说万将军当年对他有提携之恩,而他是万将军仅存的后人,我才懒得管他,万将军行军布阵那么了得,怎么会有他这么一个,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后人!” 楚瀚骁的父亲楚旭然当时已经是赫赫有名战将,位极人臣,武官之中品级、封号最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曾经对他有提携之恩的人该是什么样的呢?赵启明抱着这个疑问,经过多年的有意无意间向楚瀚骁打听,他终于知道了当年事情的原委。 原来,楚瀚骁口中的万将军是万朗,是攻时可连破数城,守时岿然不动的一位名将,楚旭然 曾经在他手下颇得重用。然而世事难料,万朗被诬陷谋反惨遭杀害后,楚旭然为自保受了杨玄素的拉拢,那时朝中许多大臣都是杨派,突厥来扰,他们自然而然的就推举自己这一边的人出战,楚旭然也当真是争气,连连告捷,得了乾元帝的青眼,一举顶替了万朗在朝中的地位,拜为怀化大将军,直至协助乾元帝平定杨玄素叛乱,拜为镇军大将军。而那逃过一劫的万家小娘子正是周暮远的生身母亲——万从芸万姨娘,她是万将军嫡出的小女儿,本是许给了当时还是鲁国公世子的周达做正妻的,怎料万家逢大难,当时的鲁国公寻了她一个错处,直接把她从一个正妻变成了小妾,把人给丢到了别院里,又给周达另择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万从芸一个女子孤苦无依,家道中落,受此大变无人给她主持公道,终日里只守着自己的一个年岁还小的儿子过活。再后来,楚旭然经常让自己的夫人以各种理由接济生活在别院里的万从芸,又时常与年幼的楚瀚骁提起这段事,楚瀚骁也就渐渐记在心里了。本来万从芸在别院过的与世无争倒也清净,怎料周暮远十岁那年万从芸又给周达生了一个女儿,生完这个女儿后没多久她便疯了。 赵启明想起上一辈这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就头疼的不行,他定了定心神道:“这匕首想必是万将军家的祭器,我曾听说过万家家主素来以荷花为标志,这匕首上的荷花花苞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赵逸生手拿那匕首又把玩了几下道:“好一个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想必万将军也是这样一个人吧。” 亭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重,赵启明调笑道:“六哥为那往事伤神,却不如想想这眼前的事,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启程了,六哥包裹是否都收拾齐了,有没有忘带什么东西呀?” 赵逸生道:“自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又不是个小孩子。” “既然如此,我们便在这曾府赏赏花吧,这一走怕就是穷山恶水,得有段时间看不到这些娇嫩颜色了。”话音刚落,一阵暖风吹过,裹来了几片杏花瓣儿和几缕清新的香气,似是催促着人赶紧来瞧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