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话,夏蓉未来及细听,人已踏过了门槛,再站在廊下又显扎眼,只能先回了自个儿的院子,派了个小丫头去莫老夫人那头守着。 “小姐方才可听到老爷的话了?”红香倒了杯茶交到她手中。 “听到了,只是父亲让我出来,便是不想让我知晓,我又何必在那里让他们不快呢。”她冲着红香笑了笑,端着杯子却久久都未喝上一口。 红香动了动唇,末了却未置一词。 一柱香的功夫后,派去的小丫头还未回来,到是晚香过来了,道是老太太请她过去。 于是她又带着红香去了。 “蓉丫头,来,过来坐。” 夏蓉进了门,已不见了莫临与乔姨娘,微微有些错愣,里间老夫人已在唤她过去。 “祖母!”她顺势坐在了老夫人身边。 “你父亲方才同我说,替你寻了门亲事,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是需同你说一说。”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察觉到夏蓉的手有些凉,便将暖手炉塞进了她的手里。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加之有祖母替我费心,我还有什么好忧心的呢。”她摸着手炉,慢慢说着。 “你这丫头骗得了旁人,却骗不了我,我晓得你的心思,只想着寻户普通的人家,嫁过去后相夫教子,婆媳和睦,夫妻琴瑟和谐。” 老夫人说着说着,却叹了口气:“然你也晓得你父亲多年来的冀望,虽说他存了份私心,但你若能嫁个好人家,祖母也能安心些。” 夏蓉听老夫人这番话,心中对乔姨娘找来的这位女婿人选已不抱希望,但心中难免有些好奇,便问了一句。 “祖母可否告诉我,父亲到底为我寻了户怎样的人家?” 老夫人望了她片刻,叹了口气。 “听说是威远侯家的庶子,道你若嫁过去,是正妻。” “威远侯?”夏蓉大惊,“父亲莫不是被骗了,威远侯这等公卿之家,便是纳个妾室,怕是也轮不至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儿吧。” 皇亲国戚,公卿之家,等级分明,如他们那样的高门大户,娶妻自然也是从王公贵胄之家挑选,她是如何都想不通这看似天大的好事,怎会落到她头上。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听乔姨娘的话说,那威远侯家的嫡子体弱,威远侯夫子怕庶子强过嫡子,才撺掇了威远侯给庶子寻无势可靠的丈人家,以安心头不宁,故而是托媒人替那公子寻妻的。” 莫老夫人说着,叹了口气:“我让你父亲去打听了,看是否如媒人说得一样。若真是如此,想来你父亲会很乐意将你嫁入侯府的。” “父亲他……”她说着说着,哽了声。 她想过日后自己许是会如长姐一般,嫁入商贩之家,亦或是嫁入大户人家做续弦也是不无可能,可侯府这样的显贵之人,她是想都不敢想。 即便是庶子,比之寻常人家,那也是规矩森严,古来不都有句话么,一入侯门深似海,怕是她嫁过去没几日就被人拆骨入腹了。 “祖母知道,你不喜这样的夫家,只是这一回,你父亲坚决,只怕连我也劝不住啊。” 是啊,这样的人家,父亲怕是想当即将她嫁过去,哪里会有拒绝的道理。 “祖母,我明白,让祖母操心了,若是真如那媒人说言,我听从父亲的意思。”她艰难地说着,此后便哽着喉咙再也说不下去了。 莫老夫人缓缓摇头,满脸无奈,思虑了片刻才又劝道:“你先别急,许是这事还有变数,不如明日你陪我去慈安寺上个香,求个心安。” 夏蓉点点头。 回自个院子的路上,红香看着沉默不语的她,心里有些担忧,老夫人让她来伺候三小姐,但未多久便遇上了这种事,眼见着三小姐是难得好心情了。 “小姐且宽宽心吧,正如老夫人所言,许是还有变数呢。” 夏蓉勉为一笑:“这话也只能宽心而言,若真能嫁入威远侯府,便是查出事与媒人所言有所出入,只怕父亲也会瞒着祖母的。” 红香点点头,心想着老爷与乔姨娘的为人,还真做得出这种事来。 只是伺候人的,总需想法子让主子开心,红香想了想,又道:“其实小姐不如换个想法,若是嫁入了侯府,这家中便是您嫁得最为显贵,老爷日后自当另眼相待了。” 夏蓉却讥笑了一声:“若侯府庶媳当真是这么好做的,你以为乔姨娘怎不为二姐姐争取了去,哪里还轮得上我。” 红香闻言,脸色一白,喃喃而语:“的确如此,是奴婢想得太浅了。” “祖母说得那些话只是好心,意在让人安心些,可这事实则是板上钉钉,不会再改了,我到不如好好想想,日后在侯府如何求生吧。” 夏蓉说完这话的时候,已到了自己的院前,林妈妈正站在院门前望着,那模样似比自己还心急。 她不由浅笑,对着身旁的红香道:“莫要跟林妈妈多言,免得她一把年纪了还为我操心 。” 红香应喏,扶着她回了院子,而后赶紧准备明日出门烧香的东西。 林妈妈自是忍不住要询问一番,不过皆被夏蓉给搪塞了过去。 第二日,夏蓉早起收拾停当便去了莫老夫人处,不想莫夏荷已早早候在那里了。 “二姐姐今日又这么早过来向祖母请安了?” 夏蓉到不觉得莫夏荷这么早过来当真是来向莫老夫人请安的,笑着随口问了一句。 “三妹妹还说呢,偷偷跟着祖母去慈安寺烧香,也不跟我说一声,想撇下我独享这个机会啊。” 夏蓉愣了愣,她倒不晓得莫夏荷的消息这么灵通,昨儿莫老夫人才与她定下的事儿,今早她就赶过来凑热闹了。 看来,乔姨娘安排了不少得心的人在老夫人身边呐。 “瞧姐姐说得,下回若是我提议去慈安寺,定然头一个通知姐姐。”她赔笑说了一句,转而看向莫老夫人,“祖母,咱们可以走了。” 一行人分上了两辆马车,莫老夫人一辆,夏蓉两姐妹坐了一辆。 马车驶出府门,向着慈安寺而去。 路上,听着外头热闹喧哗声,莫夏荷数次偷偷挑起窗帘子一角窥看外头的景致,却又不敢太过张扬,总是快速的扫一眼就缩了回来。 夏蓉看着她的行径,不由掩唇轻笑,而莫夏荷听到动静回头,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笑什么,我便不信妹妹不想看看京都的繁华。” 对于莫夏荷不悦的质问,夏蓉不甚在意,只是眉眼含笑地望着她。 莫夏荷有些讪讪,也不知为何情绪突然间低落了下来:“也不知是何人定的规矩,凭什么女子就只能呆在家中,平日连个门都不能出。” 夏蓉笑了:“姐姐这话也不绝对,若是生于穷苦人家,每日只为了一日三餐便要奔波不定,自然也不会有这么多讲究了。” “依你这么说来,咱们还不如生于穷苦人家的?”她挑眉反问。 “那便要看姐姐求得是锦衣玉食,还是自由自在了?”夏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不必说,她也能猜到莫夏荷的选择,方才的话不过是她一时的感叹罢了,如何敌得过高床暖枕,三餐精致的生活呢。 “听父亲说,替你寻了威远侯府的亲事?”不知怎的,莫夏荷突然提及了此事。 不过,她可不认为这事当真是父亲告诉她的,只怕还是乔姨娘那里漏了口气。 “不过是传言罢了,姐姐当真以为侯府会与咱们这样的人家结亲?” “也是。” 夏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打消了莫夏荷心中的猜疑。 她也觉得这事儿更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