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扬一脑门子官司坐在厅里生闷气,看见宋明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拍着桌子就是一顿臭骂。 宋明心里也窝着火,怎么能忍的住,上前劈头盖脸打了几个耳光。 下人不敢劝,跑去请了老夫人,宋老夫人赶了过来,替儿子挨了几下子,才总算让两人消停下来。 “换不出去就算了,大不了把这些首饰当成金子用,早点把月影的嫁妆赎回来才好。”今天没过晌午就来了一群人,手里拿着字据,把林月影院子里的东西都搬空了,宋老夫人害怕亲家追究起来不好交待。 可是宋氏父子都不这么想,二两换一两得来的首饰,当成金子花首先就亏了一半,更何况两个人都满心想着要一两首饰换五两金子,如此一想,便如同生生的剜了他们的肉一般。 “干娘这话细柳觉得不对……”细柳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进来,拂杨照例羞怯的跟在她身后,“干爹和宋大人明显是被如意金店给算计了,如意金店以次充好甚至售卖假货,若是让那些官家的太太小姐知道了,肯定不会轻饶了他们。如果干爹胆子够大,去金店门口闹上一阵,金店为了息事宁人,定是会花钱消灾,那时候得来的可不是这些首饰能换得来的。” 宋老夫人不赞同的说:“我们是皇亲,如果真做了这样的事,传到皇后耳朵里……” “正因为老子是皇亲,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就更不敢小瞧我……”宋明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出去,大叫着备车。 细柳朝宋老夫人和宋大人行了个礼,袅袅婷婷的走了,宋启扬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昨晚的销魂时刻,不禁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宋明还没到金店门口,就有伙计上来拦他,他扯着嗓子嚷道:“老子在你们店里买了假货,你们怎么也得给老子个说法。” 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听了他的话都停下脚步,伙计脸色变了变,有的人跑进店里通知掌柜的。没一会儿便有人出来,恭敬的请他去里面详谈。 宋明推开挡住他的伙计,趾高气扬的往里走。如意金店内部装饰的简单朴素,淡淡的檀香味道可以平复烦躁的情绪。不过宋明只顾盘算着该要多少钱才够本,完全却没心思感受这些。 “鄙人姓袁,不知客官在店外吵闹,所为何事?” 宋明撇着嘴上下打量着他:“你就是如意金店管事儿的?” “鄙人是如意金店掌柜,不知客官有何见教?” “老子在你们店里买了假货,你们要是不赔偿老子的损失,老子就告到皇后那里,让你这个店关门。” “你是谁呀?好大的口气……”店里专设了雅间,让女眷们休息饮茶,现在正有三位夫人由下人们陪着聊天品茶,宋明的大嗓门儿引起了她们的不满,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开了口。 宋明不认识她,但知道能被如意金店奉为上宾的自然是非富即贵,但仗着自己的皇亲身份,仍是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的说:“老子是皇后的姐夫,你是谁?” “我当是谁呢?别说是皇后的姐夫,就算是皇后的亲爹也不敢在我面前称老子。来人,掌嘴二十……”老妇人身后站着的婆子走上前,抓着宋明的手噼里啪啦就一顿打。 宋明被打蒙了,捂着肿起来的脸半天才回过神来,却也是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不知您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是说这家店卖了假货给你?” “是,我是来讨公道的。” “好,我今天就帮你主持公道,袁掌柜,你不解释解释吗?” “敢问客官是从哪儿买的首饰?” “就从你家的后院……”三位夫人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 “本店的首饰都是专人送货入府,从来不在柜上售卖,更别说是在后院售卖了。”袁掌柜不慌不忙的解释着。 “就是在后院,那个男人卖给我的是你们店里制作失败的东西。” “只怕您是搞错了,本店的师傅都是最有经验的,根本没有制作失败这种说法。” “不可能,我昨天来了两次,绝对不可能搞错。” “请问那人具体是何模样?” “五短身材,留着一抹八字胡,大概四五十岁年纪。” “这位客官,本店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伙计。” “这不可能,等我把他找出来,看你还怎么抵赖。”宋明气哼哼的冲进后院,直奔那间小屋,推开门却傻了眼。哪里还有个人影,而且屋子里已经堆满了东西,根本就是个仓库。 “请问你三番五次污蔑本店是何用意?”袁掌柜一改刚才的笑脸相迎,严词喝道。 “你们……你们合起伙儿来骗老子的钱。”宋明指着袁掌柜的鼻子大骂,却被袁掌柜抓住手腕将胳膊拧到背后,疼的他子哇乱叫。 袁掌柜扭着宋明回到屋里,把他推搡到老妇人脚边:“这人诋毁如意金店的声誉,还请女将军主持公道。” “我看呀,就让他赔偿五万两银子吧……邢夫人,你是京城府尹的夫人,我这样的判罚可还公道?” 一位夫人欠身道:“女将军的判罚真是公道的很。” “什么女将军,你们都是骗子,你们是一伙儿的,把老子的金子还回来,你们都是骗子……” “邢夫人,你是朝廷三品诰命,他这算不算辱骂朝廷命官?” “辱骂妾身不算什么,但是辱骂名动内外的女将军,可就不能纵容了。本应将他送交官府,治大不敬之罪,只是他自称是皇亲,还要先请府尹大人向皇上核实之后再做打算。” 宋明自是不会乖乖就范,一番挣扎之后,还是被人绑起来带走了。 宋启扬和老夫人在家中等着心焦,左盼右盼却是迎来了圣旨,皇上要宋家母子即刻进宫。 两人在宫门口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宋明,宋老夫人被请到皇后宫中,皇后自是不会为难自己的姐姐,只是好言好语的说了几句。 宋启扬却是被皇帝一顿臭骂,便勒令他三天内把银子还上。 “启禀皇上,事情还没有查清,如何得知那如意金店就真的没有以次充好?”宋启扬壮着胆子说了一句,不是他胆大包天,而是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些钱来。 “既然知道事情没有查清,你们为什么要冒然的去金店闹事?难道你还觉得你们顶着皇亲的身份,给朕和皇后找的麻烦还不够多吗?”皇帝气的把手边的茶碗掷了出去,摔碎在宋启扬的脚边,吓得他立即跪在地上磕头。 “莫要再让朕知道你们又惹了麻烦,否则你们就永远离开京城……” “臣知错,请皇上息怒……”宋启扬磕头如捣蒜。 “宋大人,”李公公趾高气扬的提醒他,“皇上已经走了,可以跪安了。” “多谢……多谢李公公。”宋启扬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来。 一回到家中,宋启扬就冲着宋明吼道:“把那些金首饰拿出来,兴许会差个千百两的,求求他们应该能卖我这个面子。” “求什么求,老子自有办法……”宋明抢过装首饰的盒子直奔赌场,他的办法自然就是以首饰做本金,把亏了的钱赚回来。 东叔见他抱着金子来了,难得的热情陪笑道:“宋老爷何必换成银子如此麻烦,我给你找个伶俐的小厮,是输是赢都先记在账上,等玩的尽兴了,再与我们来算帐,免的拿着那么多银钱,万一场子里混进偷儿,可就不好了……” 宋明满意的点点头下了场,心里骂道,都是见钱眼开的小人,见老子带了金子就一个劲儿的巴结。 东叔对着周围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分头消失在场中的人群中。 宋明的手气极好,连赢了好几把,怕小厮糊弄他,一直盯着他记账。盯了几次后发现小厮比自己记得还准,而且赢钱的兴致高昂,慢慢的便无暇顾及了。因为是赢多输少,手中又没有银钱流动,赌注对他来说只是个数字,致使他不自觉的越赌越大。等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双腿发软时,问过小厮才知道竟然已是大半夜了,让东叔给他算了银子,他不但把金首饰都输了出去,甚至又欠了赌场三万两。 “这不可能,我是赢着的……”抢过账册细看,开始时确是赢的,但都是几十一百的,赌注高到一两千两一局的时候,就再没赢过,“你……你们……”只觉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宋启扬和宋老夫人在家中先是接待了女将军派来的下人,后又有如意金店的人来要帐。如意金店的人拿不到钱不肯走,女将军的人说要做见证,也是不走。大半夜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下人找了好几次也没找到,要进赌场却被拦在了门外。左等右盼却是宋明被人抬了回来,并说一共欠了赌场四万两,若是今天还不上,从明天开始就是一天四分利。怕宋家抵赖,强逼着宋启扬在借条上按了手印,便扬长而去,如意金店的人看这情况更是不依不饶的非要宋家立马拿出银子。 宋老夫人着实是没了法子,与儿子商量着只能去找亲家舍脸借钱了,宋启扬可是百般不愿意,倒是金店的人说即如此我们便去找林大人,竟是走了。女将军的人也跟着告辞,留下母子俩面面相觑。 没过几天,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便都是宋家的欠债。就这几天日的功夫,欠赌场的钱,利滚利已过了十万,赌场的人天天堵在宋家门口要帐。而如意金店的人许是觉得宋家已被榨干,竟转而盯上了林业勤林大人,林家摊上这么个亲家也是倒霉。 宋启扬已是焦头烂额,同僚的耻笑和林大人的责骂都不算什么,但皇帝的不满和三公主的冷淡则是令他极为惶恐。不得以的,他只得逼着自己的父亲到赌场求情,请他们通融一二,莫要如此赶尽杀绝。 宋明也是怕皇帝一怒之下将他们轰出京城,便硬着头皮去了赌场。 东叔倒是没有为难他,只是冷着脸不理他。 宋明跟在东叔后面上赶着说了不少好话,却根本得不到回应,不禁心中愤恨。正郁闷时瞥见了二楼拐角处闪过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想起那勾人的眼神,竟是从下至上伸起一股暖流,色胆包天的跟了上去。 瑹瑀瑄专用的雅间房门被用力推开,韩野揪着宋明的衣领大步走了进来,楚风跟在后面一脸的委屈。 “宋老爷,你怎么又招惹到韩公子了?”瑹瑀瑄拿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吹着茶叶沫子。 “玉公子可言重了,我哪儿敢招惹他呀,我是被冤枉的。”宋明哭丧着脸。 “是吗?楚公子,你们可是冤枉了宋老爷?” “冤枉他?玉公子,我本来是在雅间休息的,这人就这么闯进来了,那时候你赌场里的小厮正在给我捶腿呢,不信你可以把他叫来问问。” 瑹瑀瑄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明:“宋老爷,我若真是找人来问,结果却是证实了楚公子的所言非虚,你可就失了体面。” “这……是我走错房间了。”宋明觉得自己这几天真是倒霉透顶,明明已经确认了周围情况,不仅没看到那个凶神恶煞的人,甚至都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才闯进去的,谁知进门没说上两句话,就被人拎着脖领子揪出来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这两位公子可是赌场的贵客,你惊了我的客人,影响了我的生意,这笔帐我该怎么和你算呢?” “玉公子高抬贵手……” “楚公子觉得该如何处置?” 楚风可怜巴巴的拍着自己的胸口:“他这一闯进来,吓得我这心呀,现在还跳得厉害呢,可是不能轻饶了他。我这人有心悸的毛病,被他这么一吓,估计得好几天伺候不了人了。我这命不值钱,但他可是扰了我家公子的雅兴了……不如这样吧,你那儿子虽是瘸了腿,左眼也不大好,但那模样还不错,你让他过来替我伺候两天,这事我也就不追究了。” 宋明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我儿子是朝廷命官,怎么能做这种事……我有一个更好的,保证让这位公子满意。” 楚风斜着眼睛瞪他:“你说更好就更好?得我家公子看得上才行呢。” “这容易,明天我带他来让公子过过眼。” “空口无凭,你明天要是不把人带来呢?这样吧,你儿子不是朝廷命官嘛,让他来接你,用他那官印给我们盖个章立个字据。” “这可使不得呀,而且我儿子被皇后召进宫里了。”用官印立男宠的字据,若是被皇帝知道了,宋家可就完蛋了,所以宋明把皇后抬出来,想让这些人知难而退。 楚风冷哼一声道:“想拿皇后吓唬我们?就算你搬出天王老子也不好使。玉公子,请你派一拨人去官道上等着宋大人,再派一拨人去宋大人的老丈人林府去知会一声。既然宋大人不能来救他老子,林大人总不能看着亲家落难而袖手旁观吧。” 瑹瑀瑄向一旁的伙计说道:“也好,你们都听见了,按楚公子的意思办吧。” “你们不能呀……”宋明还来不及阻拦,又被抓着领子拎了出去,绑在了柴房里,等人来领。 林蝶衣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梅姨往城外跑,今天刚进门便看见伙计拖着宋明往后面走,进到雅间听楚风眉飞色舞的说了一通,惊喜的瞪大了眼睛:“这就把林府牵涉进来了?我以为这个局至少要做个半年。” “我和玉公子联手做的局,自然是有效率的。”楚风很是得意。 “梅姨,女将军可是与宋家有夙愿?”瑹瑀瑄也是未料到事情竟然进展的这么顺利。 “我会去查查看,只是按理说宋家应该还没这个本事能招惹到女将军。”梅姨喝了杯热茶暖了身子,“玉公子,三公主似乎有要帮助宋启扬的意思。” “怎么讲?” “才得了消息,三公主刚刚把宋启扬请到驿馆去了。” 瑹瑀瑄皱着眉吩咐道:“东叔,派人在驿馆守着,务必要让三公主和宋大人都知道今天的事。另外去告诉袁掌柜,让他十日内推出一批新品。” “是。” “这是为何?”林蝶衣一脸的好奇。 “婆沙邦的现任国主,极喜爱如意金店的首饰,每次的新品都会给她送去一些。” “你的金店还会把首饰送到番邦去?” 瑹瑀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这个金店是女帝以个人名义资助我开的,本金已经还清,送去的首饰就全当利息。” “她为何助你?” “她是我母亲的闺中密友,我外祖父曾助她登基,我还认了她做干娘。” 林蝶衣的眉头不仅皱了起来,她救的究竟是什么人?一直都猜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可是这一路走来,特别是进了京城之后,他带给她的震惊越来越多。首先知道了他是坐拥无数家产的赌场和金店老板,手下居然还有武功高强的守卫,如今竟然还是一个国主的干儿子,还有些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这人带给了她太多不能理解的情感,如今连他这个人都觉得陌生起来。 “我……我去找师兄。” 梅姨看着她有些仓皇的背影:“竟是你比我们更了解她,若是你强迫她接受了你,等你的身份完全暴露在她面前,她一定会逃的。她与普通女子不同,她习惯了一切依靠自己,也习惯了给别人以保护,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也许她会更容易接受你。可你的背景越好,你这人越优秀,她越会觉得自己没了价值。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我有预感,你的身份可能会吓跑她。” “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诉她,我一直在躲,想甩开强加给我的各种身份,但是有些东西却是甩不掉的。”瑹瑀瑄以手撑头,无力感袭遍全身。 “不过事情总是要两面看的,你的地位越高,其实伴随而来的危险也就越大,如果你能懂得把握分寸,把自己的弱点显现在她面前,激起她的保护欲,她定会不离不弃。” 瑹瑀瑄眼中精光一闪:“我也有此想法,只是怕你们会觉得我利用了她的善良。” “乌鸦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若是真存了善念,便会随时丢了性命。但摘下面具的小蝶,只是个童年可怜的女孩子,丢了一颗心却不自知。如果你对她始乱终弃,那才是利用,只要你是真心,我们都会暗中助你。”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