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刚过,传话的桂婆子匆忙跑进来,告道:“话传到了,老爷这就过来,人正往这里走呢。” “春桃和夏竹进来伺候。” 厉氏叫来自己的两个大丫环,又对厉嬷嬷使了个眼色,“你去把西厢那几个带过来准备着,今晚就用她们。” 她自己换了个位子,斜卧到塌右边,肚子上披着一件羊毛毡毯,等着他进来。 鱼恒本来心还有些吊着,一进来,见到厉氏微微笑着,温和柔顺的样子,才放下了下来。 春桃伺候他脱衣脱鞋,他刚坐到自己位置,便听厉氏婉然说道:“老爷来了,今日辛苦了,喝些茶水解解渴。” 夏竹送来热茶,鱼恒接了,饮了一口,回道:“今日一回来,就听到你怀孕的消息,心里真是高兴,你身子可好,可有什么反应,肚子的孩子是否闹腾?” “妾身一切都好,倒是老爷瘦了不少。” 鱼恒的双眼,微微转动,流露出款款深情,“还不是因着你上回说的事,我这些天一直放不下来,夫人怎么能信我会做出那种事,人心都是肉做的,我难道就比别人少了那份良心吗?先不说咱们十余年的夫妻情分,我只问你,自祖母她老人家去世以后,我待你如何?我鱼恒可以对天发誓,这几年待你情真意切,唯一没做好的地方,也就是嫣姐儿的婚事。” “妾身这段日子,反省了许多,那日是妾身想左了,误会了老爷,您可别生我的气,日后定不会再犯了。” 鱼恒笑的愈发温柔,“夫人说哪里的话,都是为夫不好,让你和嫣儿受了委屈。定是哪个混账东西,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不干净的话,这才让你误会了。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耳根子也软,别人说的,都不太怀疑,平白让人钻了空隙,离间咱们之间的夫妻情谊。” “老爷说的都对,可不就是妾身误会了,还请您放心,妾身再不会犯这些错了。” 两人一来一往,说些不咸不淡的话,面上都是和和气气,可心里想些什么,谁也不清楚谁。 厉氏从头到尾,姿势都没变过,连语气也毫无起伏,甚至她笑着看他的时候,眼里都没进人。 鱼恒从头笑到尾,只是到后来,他发现她浑然不为所动,这脸就有些僵,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隐藏着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东西。 厉氏在心里算着时辰,打量着差不多了,就说道:“老爷,妾身有了身孕,不方便伺候您,心中十分愧疚,特请了老太太的许可,给您寻了几位可意人,以后帮着一道伺候您。我让她们出来,给您瞧瞧可好?” 鱼恒有些恍惚,静默了半响,才道:“看来宝贞是不打算信我了,竟然要给我纳妾,真是不敢相信,你以前无论如何也不肯做这些事,说这是在剐你的心。” “以前是妾身不懂事,咱们鱼家可不是那小门小户,哪有不给纳妾的道理。是老爷宽容,一直包容着妾身,妾身不能任性放纵,恣意妄为,辜负了老爷的心意。” 鱼恒终是收了笑,直直地盯着厉氏的脚尖发呆,瞧上去,竟有些渗人。 厉氏却是不怕这些的,只当他是同意了,提声对外面道:“去请四位姑娘过来,老爷等着呢。” 四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徐徐走进,分别穿着白色、玉色、粉色还有石青纱袍,俱显着纤瘦娇弱的身姿。 “都抬起头来,老爷看看,各个都是顶顶标志的美人,我见了,这心都不免突突的。” 这四位抬头见了鱼恒,心里都窃喜不已,没想到老爷竟然是这样俊逸的男子,还在壮年,让她们不免春心萌动。 “果然都是美人,夫人真是有心了,只是不知你打算怎么安排她们?” “先都在西厢里住着,按通房的待遇,每人配个小丫头伺候,不过伯娘送来的两位,到底不同他人,银两上可要厚待些。以后谁能有这个运气,坐上了胎,不管生儿生女,都是咱们二房的大功臣,姨娘总是少不了的,老爷以为呢?” “我以为很好,就按照夫人说的办,你们四人以后就按照各自的姓氏称作姑娘,先行退下去吧。” 厉氏暗自冷笑,满心都是厌恶,一刻都不想跟这个男人多待,强忍着笑道:“良宵苦短,可不能多等,您瞧着最中意谁,今夜便让她来伺候吧,我差人把晚食也一并给您送过去。” “夫人说的对,那就赶紧上菜吧,为夫的肚子早就饿的呱呱作响。” 厉氏的笑有些凝滞,“可您还没挑呢?” 鱼恒无赖地回道:“我自然是最中意夫人的,还是夫人受累些,来伺候吧。” 厉氏完美的笑容已多了道裂痕,“可……” 鱼恒夺过她的葇荑,“可夫人想在老太太面前做个贤惠人,为夫自然是要成全的。只是,我曾答应过你,二房只得有你一个,这个诺言,我定是要守的,还请夫人也成全了我。” 厉氏一把甩开他,做完才觉得自己失态了,又补着说:“老爷,妾身这不是有了身孕,不方便伺候,才给您添的通房。” “难道在夫人心中,我就是那种薄情寡义,贪花好色的货色?” “老爷想哪儿去了,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为您考虑,反而却成了错。” “你就是错了,你就是不信我,为了证明我的清白,还有我对夫人的真心,我决定从今日起,直到你出月子为止,夜夜都要宿在你这里。相信有我陪守,夫人定能安然生产。” 厉氏一口气憋在胸口,入也不是,吐也不是,她一拍桌子,干脆道:“好,只是妾身怀了这胎以后,晚上睡的浅,还喜欢翻动,怕受不了同床共枕,只能委屈老爷睡在软塌之上了。” 鱼恒笑的云淡风轻,“无碍,为夫正好给夫人守夜。” “次间准备了热水,老爷先去洗洗身子吧。” 等鱼恒退下,厉嬷嬷悄声走进。 厉氏卸了面具,假笑了那么多回,脸都硬了,她揉着自己的腮帮子,愤然道:“说什么要陪守我安产,不过是起了疑心罢了,话永远说的好听,我倒看看,你能守到何时?以后就把那四人放进来伺候,让她们在次间守夜。” 厉嬷嬷担心的比较多,小声说道:“夫人,老爷一直留在这里,怕是要妨碍咱们的计划吧。” “哼,不让他近身,他又怎能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