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齐所有东西,司爱华决定趁着时间还早,赶回去吃午饭,不在县城里耽搁,也能省下三个人的饭钱。 他把买来的东西和背篓都给司长保背上,自己蹲下身子要背女儿。 司雨侬一开始还不依,她觉得自己能走,还是司长保笑她,“你爸背着你,咱们能早半个小时到家,放心吧,爱华哥还没老呢。” 三十郎当岁,正值壮年。 司雨侬这才乖乖趴到父亲的背上,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似乎永远都是花白头发,微微驼着背,异常沉默的样子。回来这么久,她还没将印象倒腾回正轨。 前世父亲守着她和奶奶,一辈子都没有再婚。而她的前世有太多的工作要忙,太多的计划要完成,忙到她根本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现在想想,父亲为了她,牺牲的太多太多。 司爱华和司长保交换着背上司雨侬,果然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赶回龙头村。 到了家,一家人都在堂屋里等着,看到他们回来的这么早,有点拿不定这到底是生意太好,还是生意太不好呢。 “妈,都卖光了。”司爱华把兜里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推到了司大娘面前。 司长保也跟司丰年报喜。“竹编也都卖光了,还有好几个人定了东西,赶紧给找出来,省得我一会儿给忘了。” 司丰年跳下炕,去给司长保翻找竹编,同时拉上了长寿和青青。 司大娘数着钱,九十个蛋糕,因为今天是第一天开张,用了十个在试吃上头,剩下八十个都卖掉了,收入是二十元整。 而他们又买了面粉和白糖,还有淀粉回家,因为是在农贸市场买的,不要票所以价格比较高。不过也是没法子的事,他们农民本来也没有票证。 原本面粉可以和村里人换,或者自己磨。但是明天所需的面粉怕一时来不及准备,所以先花钱买好。司爱华付钱的时候,肉疼坏了,一连串的嘀咕,说老农民还要自己买面粉,说出去得笑掉人的大牙。 一共花去了七块三角,剩下十二块七角,都交到了司大娘的手里。 司大娘把七角钱推到司爱华的手里,“你手里多少也要有点钱,下回别这么赶,县城有啥好吃的好喝的,你们吃了喝了再回来。” “奶,我们喜欢吃奶做的饭菜,比外头的好吃多了。”司雨侬趁机拍马屁。 “你们就哄我吧。”司大娘搂住孙女,指着桌上的十二块钱道:“既然这生意能做,就跟你叔公商量着给多少钱合适,剩下都给小雨存起来,以后给咱们小雨念大学用。” 司雨侬摇头,“这钱是给爸爸买果苗和粮种的。” “粮种用不着花钱,你叔公找过公社的干部,说是上头有政策,要是用推广的粮种,能够先领着,等秋收的时候再结帐。” 粮种是最要紧的,这可是关系着一家人的口粮,至于果苗,司大娘还想等过完年出去打听打听再决定。他们小门小户,可没那些钱折腾,万一种错了上哪儿哭去。 “就这么说定了,先吃饭。”司大娘把钱一收,进了厨房。司雨侬吃过饭补觉的时候,依稀听到奶奶跟叔公在高声争执什么,但她太困了,实在打不起精神去听。 等到睡醒,天都黑了,抽抽鼻子拥着被子坐起来,厨房里饭菜的味道飘进来,才发现肚子都快饿瘪了,咕咕直叫。 吃饭的时候听说她奶要给叔公钱,叔公死活不肯收。说他们只是出个人打打蛋液而已,这点活在庄稼汉子眼里压根都不算事。没听说给自家人帮点小忙,也要收钱的。 最后好说歹说,他们的生意只要能继续做下去,一个月出十块钱,请长保和长寿换着给他们帮工。 “咱们小雨有意见没有。”司大娘给孙女夹菜。 “奶奶决定就行。”她没什么意见,这个生意他们全家满打满算,也就是忙活一个月左右就得结束。 司雨侬要开学,司爱华要种地,都抽不开身。叔公那边也是一样,只靠司大娘根本没法将这件事撑起来。 可是这么放弃,实在有点可惜,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司大娘,司大娘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家里还是人口太少了。” 要是柳琴在,婆媳俩可以搭起来做,或者说,白春桃要是个不作妖的,也能雇她搭伙。 可惜的是,柳琴一走了之,白春桃又是个傻子,司大娘可不会自讨苦吃跟个傻子搭伙。 “先不想那么多,把这一个月干满再来考虑以后的事。”司大娘目前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司雨侬点点头,这一个月干下来,抛去成本和给长保叔的工钱,自家也能赚个几十块。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有整天在外跑,她才有机会把果苗顺利推销给她爸不是。 系统里的果苗总不能凭空变出来,一个没出过门的小姑娘,想编个理由都难。如果整天在外跑,总能让她想到两全其美,不受家人怀疑的办法。 他们早早睡了,半夜三点,司大娘没有拍醒孙女,而是自己起身去了厨房。长保比她还要早来一步,已经抱着蛋液在拼命搅拌。 这个时候没有电动打蛋器,只能靠纯手工,没有一点力气,还真干不了这个活。两个小时打下来,胳膊都要抬不起来。 司大娘今天烤了一百二十个蛋糕,等烤最后一盘的时候,叫长保去补觉,又叫了儿子和孙女起床。这也是商量好的,最省人力,不然半夜起床还要去县城叫卖,一个月下来,谁能扛得住,况且也没这个必要。 司雨侬也背着小背篓,蹦蹦跳跳跟在司爱华有边上,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走到半道上,看到一辆驴车,赶车的是吴家村的村民,坐在驴车上头的有三个人。一个中年男人,削瘦斯文,还戴着眼镜。对面坐着一个妇人,挽着个小包袱,一脸温顺。 妇人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和司雨侬差不多大的女孩儿。 驴车和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坐在上头的妇人快速看了一眼司爱华,然后心虚一般的低下头。 司爱华此时正低头和女儿说话,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恐怕注意到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司雨侬人小个子矮,反倒是清清楚楚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司青青早把她妈卖了个彻底,她妈想说和草儿妈和她爸,后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事黄了。而草儿妈也重新找了一个人,嫁到镇子上。 驴车上坐着的,正是草儿妈和草儿,那个斯文的眼镜男想必就是新郎官。都说娶个媳妇儿好过年,这年头结婚不是件复杂的事,更何况二婚头,把人接回家,街坊邻居发一圈糖便算是公告他家添了人口。二婚不摆酒,也算他们当地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司雨侬心想,如果不是白春桃介绍的,她奶恐怕会押着她爸去见一面,既然人家已经嫁了,只能当作他们之间没有缘份。 到了县城,他们还是和昨天一样,先去早点摊聚集的那条街。今天倒是免了头天无人问津的尴尬,一来就开张。 “你们家的蛋糕,我孙子爱吃,吵着还要,这回给我拿四个。”过年了,不得吃点好的,孩子的贪嘴也要适当满足一下。 “我闺女也爱吃,喏,也给我拿四个。她爸给的钱,不然我才不掏呢,这么老贵。” 都是昨天吃过的熟客,也有没吃过的,看着生意好,过来拿上一个二个尝鲜。 一大早卖出去五十来个,明显比昨天的生意好上一截。 等他们背着剩下的蛋糕到大院的居民楼时,还没吆喝呢,有眼尖的小孩子看到他们,自个就喊了起来。 “昨天卖蛋糕的来了。” 哗啦啦就下来好几个人。 这里的人手面大方,四个是起步,还有一个人一口气卖了十个,司雨侬送了他一个。 “小姑娘不错,很大方嘛。”他都付了钱,也没说还价的事,小姑娘主动送他一个,实在是让人意外。 “您昨天就关照过我的生意,今天又买这些多,咋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昨天开张的生意,就是早点街遇到的这一位,司雨侬怎么会不记得。 “夏干事怎么买这么多。”今天下来买的多是大人,互相都是认识的,有人顺势问道。 “家里孩子多,都爱吃。”夏干事笑眯眯的,十分客气。 “夏干事不是就一个儿子吗?”也有人问。 “他们家亲戚朋友的孩子,来了好几个呢,年年都这样,你以后就知道了。”老居民给新居民科普。 夏干事拎着蛋糕上楼,下头的议论还在继续。 “啥乡下亲戚,你这话可别叫人听见,夏干事的父母亲戚都在大城市,条件一个赛一个的好。” “你是没见着那几个孩子,个个穿衣打扮,都跟咱们不一样,长的也好看极了。” “长的好看我承认,那脾气也是够大的。”有个牵着孩子的阿婆不以为然,然后低头跟孙女说道:“人家瞧不上我们小地方的人,你还非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跑,长点心吧。” 大家讪讪笑着,顿时打住话头。 司雨侬在听八卦的同时,手也没闲着,麻利的用油纸包住蛋糕,再拿细麻绳一捆,利索的递出去。 这一波人还没退干净,下一波的人又围了过来。最后只剩十个蛋糕的时候,不得不跟他们打着商量,一人买两个,也省得有人空着手回去。 “小丫头,今天是周未,你不晓得多带些过来。”有不差钱的主儿,不满意了。 “没法子多带,手工烤制的,太费功夫。最多就是做这些,咱们当天做当天卖,绝对不隔夜,祖上有交待的,不新鲜的食物不许卖给客人。” 司雨侬说的煞有介事,还真将这些人给唬住了,不差钱的主儿也不说话了。 今天比昨天多带了三十块,结果比昨天卖得还要快的多,包括司爱华替长保稍带的几个竹编,昨天订货的人,也都下来取货付钱,短短时间手里所有的货品,全都销售一空。 看着空空如也的背篓,不光司爱华,就是最乐观的司雨侬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