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上衣脱掉吧……
假如不是一直以来深深仰慕的恩师说出这句话,而是其他人对他这么说的话,基尔什塔利亚一定会在对方付诸行动之前一发飞弹打爆他的狗头,但,说话的人恰恰是他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男人,金发美少年少见地陷入了犹豫。
身为传承悠久的名门贵子,从生下来起,就被赋予了“成为魔术师”的义务,而从踏上魔道之路的那一刻开始,身上属于“人”的某一部分就被残酷无情地剥落了。
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可以使用,只要能接近根源,怎么样的伤害都能承受。和其他正统魔术师一样,他从小就被如此教育道。
沉溺肉·欲不是罪,虐杀人类也不是罪,唯有违反隐秘原则,将魔术暴露在普通人前,才是需要立即处死的大罪。以肉·体为诱饵或代价进行交易,完全是司空见惯的手腕,相比之下,作为魔术师为从者补充魔力,反倒能让人敞开心怀地接受。
补魔对象不是随时可能会背刺的凶手,也不是脑满肠肥的油腻中年,而是在历史上建立了功勋,身份崇高到足以成为现代魔术师源流的所罗门王……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脑中建立此种观念之后,金发美少年一反犹豫之态,相当爽快地脱下了手套,再解开披风、厚重层叠的外套,直至完全袒露在两人目光之前。
明亮灯光从头顶洒下,基尔什塔利亚忽然忽然觉得灯光有点刺眼。
迎着弟子坦然到近乎天然的眼神,马里斯比利难得有点良心发现,一半自嘲一半苦笑地回头看向所罗门:
“嘛嘛,真希望不会在这之后被人骂成老流氓才好,毕竟我的女儿才刚出生不久啊。”
光天化日之下让自己亲爱的弟子在别人面前脱光,脱光的人还是天体科首席基尔什塔利亚这种事,说起来还是有点败德的。万一被谁流传出去了,原本就不是什么热门学派的天体科想要招学生就更难了。
“……”
没有回答。
……
所罗门正认真地凝视着基尔什塔利亚,本次御主带来的弟子。从头顶璀璨金发开始,掠过端丽五官,从蝴蝶骨一直落到隐隐露出人鱼线的腰部,神态虔诚得一度让马力比利以为他在膜拜神祇。
老实说,基尔什塔利亚的身体并没有像他的脸一样招人喜爱,层层厚重西装裹着的不过是具伤痕累累的羸弱躯体。
长发灿若黄金,皮肤洁白如雪,还带着几分不见阳光的苍白,原本完美得像大卫石雕一样的躯体,却被横亘其上的累累伤痕撕得粉碎。
马里斯比利伸出手,指尖沿着脊线轻轻滑落,少年身躯猛地一震。
“所罗门王啊,我告知过您吗,关于我的弟子身患隐疾这件事。”就像讨论今天天气真好,该去哪里吃饭一样,天体科君主淡淡讲述着,脸上甚至还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我虽然是时钟塔的君主,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庇护到弟子的。”
“基尔什他来自沃戴姆家族,出身不可谓不高贵,天赋也极其闪耀。浑身上下的魔术回路加起来总计有接近一百条之多,质量也是极为上乘的A等,可以说,这样的天赋甚至超越了我。而且他对于魔道的热忱也令人感动,这样的天才,只要不在半途夭折,得到时钟塔‘冠位’位阶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事。”
“然而就像时钟塔里所有出格天才的下场一样,他被他的生父派人刺杀了。刺客的武器上有毒药,那上面的毒摧毁了基尔什引以为傲的魔术回路,也让他从此病痛缠身。”
轻柔抵在后背的手猛一用力,金发少年眼前蓦然一黑。
“……所以,御主你是想要我治好他吗?”
“是。”
过了一会儿,基尔什塔利亚的意识才从无与伦比的剧痛里缓缓回笼,耳边朦朦胧胧地听见恩师与所罗门王的对话。摸摸胸口那道刺穿了前胸后背的伤口,暗红血痂依旧,没有任何破口碎裂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