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灰色的鸽子从自己右上方的位置贴着一棵棵的树飞向了前面,而楚离都不用细看就知道,那只灰色的鸽子翅膀上印着的黑色花瓣。
那是反山令,是只属于花绝一个人的图案。
楚离一下子就拽住了缰绳,原地停在了那里,直直的望着前方,不敢再走一步。
直到凉城走到了楚离的侧面,他看着楚离被吓得煞白的侧脸,轻声说:“没事,我在的话他不会动你。”
楚离已经没有多余的脑子考虑为什么凉城有自信会说出这样的话,恐惧已经占据了她平时可以敏捷思考的能力,占据了她所有的理智。
虽说自己之前过得日子都离死亡很近,但当死亡切切实实的离自己很近的时候,楚离还是怕的。
她愣了半天才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凉城。
凉城看向楚离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些,似乎是在安慰她。
楚离吸了吸气,然后冰凉的手紧紧的拽住缰绳,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向前继续走着,凉城也依旧缓缓地跟着。
死就死吧,早死晚死都得死。
说不定还能穿回到孤儿院痛痛快快吃一顿麻辣烫。
想是这么想,但楚离还是心里莫名的慌。
头头这么快就来抓自己了?靠。
似乎快到地方了,楚离慢慢可以看见林子的尽头,开始透进大片大片的光。
出了林子,是一片巨大的旷野,生着翠绿的浓密的青草,大片大片的无数的白色墓碑整齐的排列在旷野上,视觉上莫名给人带来一种震撼。
而大片石碑的中间是一条将近几十米宽的大路,上面铺着干净的白色石板,这条路一直通向墓地的最前方。
墓地的最前方,是一处更高大的石碑,应该不能再用石碑形容,而是一处堪比石墙一样的墓碑。
在最中间的位置,石碑上刻着四个黑色的大字,“凉氏凉暮”
而墓地的尽头,是断崖。
凉渊等人早已到达了墓地,他们将车马停在了林子的出口处,一行人步行走向了最前方的石墙。
楚离和凉城出了林子的时候,他们早已经开始举行了祭礼。
看来没有任何人把凉城当做凉家人,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楚离和凉城下马,也把马留在了林子的出口处,然后凉城便走向前头,向这片巨大的墓地走了过去。
但是走到第一排小石碑,走到石板路的起点处,还没踏上石板,凉城就停了下来。
楚离也跟着他停了下来,侧头看着他。
凉城望着距离自己大概能有将近一百多米距离外的巨大石碑,就那么望着。
他闭着唇,他的眼中是比这天都要阴郁而沉静的悲伤。
楚离看向凉城,微微皱起了眉。
这样的表情,会像是一个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人吗?
祭礼进行着,凉城就站在远处默默的看着。
到行三叩九拜的礼时,远处的一群人整齐的跪下。
凉城双手掀起衣摆,也原地跪了下去,然后微微低下头,将右手放在了左肩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楚离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跪有些奇怪,跪下好像更奇怪。
但当她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凉城的时候,心竟一下子静了下来。
他就那样安静的跪在那里,低着头,闭着眼,沉默着,在深沉的默哀。
微风扬起他黑色的发带,卷起他披在肩上的柔软的发丝。
而这一刻,楚离眼前的这个沉默的黑色背影,像是被覆盖着一层无形的巨大的不可言喻的悲伤。
世界好像在这一刻静了下来。
楚离重新对着前方,低下头,闭上眼,将右手轻轻放在了左臂上。
风吹过耳边,吹过草地,吹过树林,沙沙作响。
过了半晌,凉城缓缓站起了身。
凉渊他们似乎也行完了祭拜礼,凉陌不知怎的,有意无意的回头望了一眼。
但就这一望,他就再也没动,而是直直的愣在了原地,死盯着凉城这边的方向,瞳孔瞪的老大。
楚离也几乎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浑身瞬间变得冰冷僵硬。
因为她看见了停在最近的一处石碑上的一只灰色鸽子,鸽子的翅膀上,是熟悉的黑色花瓣。
而凉陌是因为,他看见了凉城身后的,一抹极其鲜艳的红色身影。
“别来无恙啊,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