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么？’

文书竹的字精致而又优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练字本上拓印下来的模范标本，字的一笔一划，乃至于大小距离都标准得仿佛有量尺在计算一样。

这是他四岁开始练字到现在的成品，从小到大被无数家长老师同学夸赞过的字。

上下两行截然不同的字摆在一起，文书竹看得心里莫名生出一点烦躁。

或许是两行字挨得太近，又或者是两种字的风格相差得实在是太远。

讲台上的班主任将视线又投了过来，文书竹目视前方，嘴角在不知不觉间抿得笔直。

程肖然趴在桌上接着写道：

‘我觉得你今天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我在不开心……么？

文书竹下意识的在心里否认，捏紧了手中的笔，想要在纸上写出同样的否认的话，悬空的笔尖却半天都没有落下。

他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

文书竹突然想起他父母和他说过的话。

他们家的家境比起其他同学要优越很多很多，全校几乎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家的家境。他从小吃喝不愁，要什么有什么，零花钱也从来没有缺过。

他父母常常说，生在他们家是一种幸福的事情。

所以——

他不是不开心，只是……

只是……

文书竹盯着程肖然写的那行字，仿佛这是什么无法理解的神秘字符一样。

一节课终了，文书竹都没有写下第四行字。

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重新包裹好，不给程肖然说话的机会，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书包：

“下午见。”然后疾步离开教室。

程肖然没来得及说话，他的背影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甚至比班主任走得还要快些。

他的同桌今天果然不对劲。

程肖然本来还想追上去，又想起等会儿还有事情，便没有追出去。

昨天他和老妈打过招呼了，今天午饭和晚饭不用等他，他要晚一点才回家吃饭。他再三强调过老妈一定要盯着可可把饭吃完，不要再让小姑娘偷偷把饭倒掉。

皮辰华收拾东西的速度也很快，文书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跑到程肖然桌边：

“走吧走吧！快点回家吃饭！饿死我了！”

程肖然：“你先回家吧，我有点事情要做。”

皮辰华：“啥事儿？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程肖然笑了笑：“你不是肚子饿了么，回去吃饭吧。”

一说到肚子饿，皮辰华的肚子立刻咕噜叫了一声：“……行吧，那你也早点回去，不然你妈要给我打电话来着，怪吓人的。”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你不会是要背着我去打架吧？”

程肖然挑眉：“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吧。”

皮辰华小声嘟囔道：“这事儿你又不是没干过……”

“行了行了，走你的。”

程肖然打发走了皮辰华，逆流穿过回家的人群，走过高一楼和高二楼的林荫道。

这条林荫道的尽头是学校的高三楼，离校门最远，隔开了高一高二楼，墙皮刷的雪白，每一层的走廊外壁都挂着一条高考励志标语横幅。

这儿很安静，只能听得到某几个嗓门大的老师的声音。

在高一高二生们还在嘻嘻闹闹的时候，这里的高三生们已经进入了冲刺高考的紧张氛围中。

对于高三生来说，老师拖课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等高一高二的学生走了大约有一半左右的时候，高三楼的楼道才陆陆续续出现高三的学生。

从繁重的课业中暂时解放了一会儿的高三生脚步都要比旁人轻盈上几分，几个小女生扎在一块手挽着手准备去外面吃饭，瞧见了倚在四楼楼墙边上的程肖然时，捂着嘴小小的尖叫了一下，兴奋的拍了拍隔壁姐妹的手：

“看那边看那边！你看那个男生！握草握草握草这个颜值是真实存在的么？！”

姐妹摆出同款表情同款姿势：

“握草这个我可以我真的可以！我太可了！”

“跟我们穿一样的校服，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他！难道是今年刚入学的学弟么？”

几个小姐妹你推搡着我，我推搡着你，互相拉着对方走到了程肖然的面前。

“啊，学、学弟？”她发现自己有点结巴，连忙控制住，“你是来这里找人么？”

程肖然在她们身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对着她们微微一笑：“嗯，我是来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