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将刘长安离开这几年来小镇里的琐碎事情不论大小,还有近来几天里发生的古怪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遍,当然全盘托出的还有心底里那些自认为靠谱和不靠谱的猜测。刘长安一直静静的听着,只是脸上神色说不清道不明。
当说到吕温被那古怪年轻说书人带走时,徐来瘫坐在椅子上,双头撑住脑袋,脸上表情愧疚,口中唉声叹气。刘长安看了面前的寒酸少年一眼,没说什么安慰之类的言语,反而把徐来给踹了一脚,用一副不正经的语气说道:“行了行了,先生不是说过嘛,命中堪有直须有,说不定吕温去了外面反而有了大好前程呢。”
徐来抬头看着咧嘴而笑得刘长安,面色狐疑。破天荒没有对吕温损言损语,恶言相向,这么些年来这可是头一回,吕温和刘长安用徐来的话说就是水火不容,命中相克,两人只要一见面准掐起来,轻辄破口大骂,重辄拳脚相加。
别看刘长安一副读书人形象,完全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跟身材魁梧的吕温从来都是有来有回,你来我往,互有输赢。每次必须得有一人头破血流,倒地不起另一方才肯罢休,开始徐来还会试着去劝上一劝,后来干脆转过头去忙自己的事情,眼不见为净。只是有时余光瞟过两个打斗的场景,寒酸少年没有一次不是咧着嘴,长吸一口冷气,不忍直视。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学堂外的墙角是不是白蹲了,难道先生讲的道理都被你吃进了肚子里,也没看你长得有多胖啊?”刘长安语气咄咄逼人,丝毫没觉得这样会伤了徐来的脸面,反而一脸嫌弃的摸了摸徐来平平的肚子。
徐来猛然起身,对着刘长安的胸口来了一拳,脸上神色果然不复刚才颓废模样,眼神不再空洞,恢复了几分烟火气息。
刘长安揉了揉胸口,喜笑颜开,其实这就是他能和徐来成为好朋友的原因,因为他从来没觉得徐来可怜,不同于吕温的一直羡慕,相同是满满的愧疚以至于到如今演变成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徐来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独自生活是一件可怜的事,自然也就不愿意被人可怜,小镇上那些帮衬着徐来的人或多或少有意无意也都照顾少年那点在他们看来可有可无的小情绪。有的人是为了生活,而小镇里人们好多仅仅是为了活着。
读书多的人除了教书先生好像没有人跟徐来扯得上什么关系,而同龄人哪里懂得徐来那些小情绪。吕温,刘长安是徐来这么多年来心中认可仅有的朋友,对于其他人大多数是感恩,在徐来看来朋友好像跟年龄少不了关系。
刘长安目光扫过桌子边那把在烛光下闪着寒光的磨刀,有些意外,张嘴欲言,话到了嘴边又给憋了回去,像是有所顾虑。
欲言又止的刘长安,打开了那个主仆二人悉心保护放在桌上方方正正的包裹,映入徐来眼帘的是两摞打理得整整齐齐精美书籍,在这个大雨倾盆的夜晚,泥泞不堪的路途中没沾染上那怕一点泥土,也没被雨水淋湿一丁点儿。
徐来呲牙咧嘴,开口就要道谢,被刘长安一把蒙住嘴巴,“别别别,弄得那么煽情,被人瞧见还以为我们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见徐来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刘长安有些无奈的说道:“大恩不言谢,长记心头!”说完像是怕徐来不听,继续说道:“这可是先生说的话!”
刘长安很清楚徐来有多固执,对付固执的少年唯有搬出教书先生来,百试百灵,虽然徐来没在学堂里上过一天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