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进门,习惯性地半掩着脸,走向光线较暗的地方,秋明夜叹了口气。
“郑澈,进来灭几盏灯。”薛如忱避开了目光。
外边一阵窸窸窣窣的推搡声,郑澈进门麻利地灭了半屋子的灯,又随手带上了门。
“主子,下回我来也行---”郑清委屈又试探的声音被夹在了门缝里。
薛如忱选择无视秋明夜幸灾乐祸的目光。自从大嘴巴郑清不小心叫秋明夜听说了自己那天被杜暖调戏捉弄的窘态之后,他就再没叫郑清近身伺候。
秋明夜没占到便宜,讨了个没趣儿,于是又把注意力转了回去。
“给国公府送信的时候没叫人认出来吧。”他问道。
浮萍哑哑地应了一声,手里比划着什么,算是回答。
“放心,送信的时候没叫人认出来,这件事情惊动了摄政王,他亲自去了一趟,捉了那老头,把杜暖拎走了。”秋明夜向薛如忱眨了眨眼睛,解释道。
“不错。”薛如忱向后靠了靠,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很早以前就暗中寻找过通晓引魄之术的人,从南疆一直追查到东郦,又兜兜转转地查到镇南,最后却在帝京断了线索。要不是那天安插在长宁街小店里的眼线碰巧看见了摆摊老头用长箫操控杜暖的一幕,叫他起了些头绪,还真是不知道要稀里糊涂再找多久。
先前见过两面,薛如忱就知道杜暖是个睚眦必报,极其记仇的人。在街上当众出了那样的丑,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这倒是方便了自己,直接跟着常出入寒冥观的暗卫便轻而易举地摸清了老头的下落。
薛如忱可杜暖宫宴上叫他吃哑巴亏的事情,更知道完颜朔青盯杜暖盯得很紧,并且对巫术秘术之类很是痛恶。因此今晚浮萍一回来报,杜暖自己前往老头落脚的地方时,他和秋明夜就商量好了。叫浮萍偷偷摸摸地将这个消息递到国公府里,完颜朔青去处置杜暖,再捉了老头看押起来。
既解了自己当日之恨,又借他人之手押住了寻找已久的人,自己落得一身干净。
一箭双雕,此事做的甚是漂亮。
“那是自然,浮萍是我身边做事最妥帖的人了。”秋明夜得了夸奖,有些飘飘然:“替我看看香炉,换些檀木精油填进去,这段时间可算是有件不出错的事情。”
精油一换,月沉落便散出更浓郁的香气,清甜中多了些悠长浓重的木气,更叫人舒心畅快。
这些日子里,薛如忱一面向秋明夜借了浮萍跟踪杜暖,一面称病,减少入宫的次数。一是完颜朔青对他提防得紧,二来他想尽快弄清苍华的底细,那个叫苍华的人在这宫中大概有很高的地位,这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大齐与北燕素来不睦,一个北燕的术士,怎会成了大齐摄政王的座上宾,之前宫宴他曾叫浮萍潜入国公府中试探过苍华,却并没有发现苍华有什么奇异的能力,此事更是叫他心中疑窦丛生。
至于薛如忱为什么对这引魄这样感兴趣,全是因为他在一本古籍上偶然的一瞥。引魄是古南疆的秘术,法术若是达到了最高的境界,便可以招魂引魄,唤来亡人的灵魂,借活人躯体开口进行交流。秋明夜曾对他提起过夺命蛊一事,他也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三年了,他或许已经不再对初易安是否还在人世这件事情抱有执念,但还是很想再见一见她,哪怕要让她借着旁人的身体苏醒。
他只想告诉那个唯一叫他心动过的小姑娘:三年了,他每一天都难过,每一天都饱受愧疚和悔恨的折磨,每一天都很想念当初在一起时,短暂又美好的时光。
想到这里,薛如忱偏头望向怡然自得喝着茶的秋明夜,他与自己不同,自己有愧有悔,尚可寻找替代聊以慰藉。秋明夜对于故国旧朝,只是空有仇恨,连债主都找不到。
如今薛如忱看他成天享乐,一副散漫不知愁的样子,倒是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