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浮尘在城隍庙中暴起伤人虽没有官府过来抓人,却也被其他乞丐从城隍庙中赶了出来,到了夜间她重新寻了一个街角的屋檐下宿着,突然瞧见一片微蒙蒙的毫光,像夏天的月色一样温柔无害。
她觉得自己可能离死不远了,眼前所见的大约就是别人口中的回光返照,她想,真是不甘心啊,活在世上走一遭,还没吃到过一餐饱饭,感受过一床新被的温暖,也没有过双亲完整的宠爱。
只是眼前出现的微光突然变成了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对她笑得很和蔼,问她:“小丫头,你愿不愿意做我徒弟?”
她有些茫然,却下意识问道:“当你徒弟管饭吗?”
洛浮尘就这样成了菩提祖师最小的弟子,随他一起回了菩提洞府修行,然后千年飞升,万载封神,一时风光无二,叫众位仙君议论纷纷感慨万分。
洛浮尘从回忆中挣脱,便瞧见祖师微微一笑,“既然你未曾忘记初心,又有何惑?去吧。”
洛浮尘再次垂首敛眉行了一礼拜别师尊回到战神府中,不急着休息,却去找怀玉进行了一桩谈话。
“这件事我本该早点同你讲的,”洛浮尘身躯挺得笔直,脸上却现出微赧的神色来,“怀玉,你可还记得你曾将你的胎衣放在我这儿由我保管?”
怀玉点了点头,那胎衣是他出生的伴生物,说是胎衣,其实倒像一个石壳,当他晓得洛浮尘要去战场便交予她收着了。
“那胎衣……”洛浮尘蹙眉,仍是觉得古怪,她存在芥子空间中的其他东西都在,唯独缺了胎衣不知所踪,她细细推敲了会儿,只能归咎于那场业火:“许是因我唤出的红莲业火被烧没了,不管如何,确实是我未妥善保管好,是我对不住你。”
怀玉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洛浮尘心里有些忐忑,摸不清怀玉在想什么,虽则从前养过他一段时间,可终究十万年过去,他也不是从前那个单薄固执的孩童。
“若将来有什么事需要我,我定不会推拒,你可放心。”
怀玉这才抬起头来好好看了洛浮尘一眼,东西送出去便是因为他昔年料到她有此一劫,所幸那胎衣中蕴藏的先天混沌之气还是助了她一臂之力,想来中间有什么变故让她失了段记忆,她不知晓也罢。
“我知道了。”
“还有一桩事,”说完上一件事,洛浮尘心下放松了许多,“我回来之前去拜见了天君,已同他说好辞去战神的封号,自请一片仙山去住着,届时懿旨下来,我便从战神府中搬走。”
“嗒”地一声突兀响起,怀玉将茶盏重重磕在桌上,心内怒火压了又压,修了十万多年的心平气和猛然破裂,“我不准!”
怀玉眼睛都快气红了,十万年来他每日耗费仙力稳固着巨大的引魂法阵就为了有朝一日她能回来,虽说是为了报恩,可他心里更多是隐约不能释怀她走之前的那个承诺。
洛浮尘将他从瀛山那个毫无人迹的地方带到仙界,花了许久才改变他身上同兽待久了染上的兽性,他记得那时他戒备极重,肯同洛浮尘出山不过是因为他打不过她,需得向比他强的强者一时低头罢了,可洛浮尘对他却是很耐心,待到他能自己识字读一些书籍,她便替他取名“怀玉”,解释说其人如玉,需惜之珍之藏之。
后来洛浮尘因天魔两界之争去战场时,他对她离去体现得尤为不舍。虽然他痴长了几万岁却还是个孩童体型,洛浮尘便很耐心摸了摸他的头顶,同他许诺道:“待天魔两界之争结束我便回来。”他信以为真,乖乖的在天界修炼等她,却没能等到她回来。
怀玉桌子底下一只手紧握成拳状,黑眸照映着洛浮尘沉静的脸庞,“阿尘,我以为你今日会同我说些其他的,譬如说,你没有食言,你回来了。”
洛浮尘被茶盏磕在桌上的声音吓了一跳,咋又听见怀玉如此说,不免想起从前的时光,心头软了三分,可这天界从古便没有过两位战神,自她醒来到现在,她也知晓外面有多少看热闹的仙君妖魔,更甚者只怕巴不得两位前后战神打一架分出个胜负高下。倒不如她先去请辞,方才稳妥,也免得叫人看笑话。至于其他名声之类的,她一向不在意这些,洛浮尘自以为已经考虑得很周全。
洛浮尘凑近了些,将内心一番话剖给怀玉听,“我思虑良久,这已经是最为稳妥的法子。刚醒来时我常顾忌着神魂时有不稳,仙法十不存三,实在难堪战神重任。”说着洛浮尘伸手去拉住怀玉放在桌上的手,“说来当年走的时候我还忧心你不喜欢天界的生活,怕你叫其他仙者欺负,如今看来你过得很好,我很放心。”
怀玉不吃这套,从前她就很喜欢这般哄他,“那你为何要搬离战神府?”
洛浮尘难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他们这帮神仙无聊得紧,你知晓的,我实在不奈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