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苏引月的忌日,夏弦定好机票,看着手机上的日历发怔,三年了,时间过得好快。 无论怎么样久远,她始终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 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头一天还打电话跟她说爱情正好,说遇上对的人,想一夜白头,将时间就这样定格住。 她当时还笑她是想留住青春不松手,没想到一语成箴,苏引月的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天。 交警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听到陌生的声音已经觉得不对,却没想到现实残酷千万倍不止。 她捏着手机脚步慌乱的往急救室跑,明明已经很用力,却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绵软。 十几层楼的距离,因为等不及电梯,她沿着楼梯往下一路狂奔,跌跌撞撞,几次摔倒,鞋子掉了,她顾不得仍旧跑,一双脚全是伤口。 好不容易到了,她看见医生的白大褂上全是血,神情遗憾的对着自己摇头,她眼前一黑,双脚再也站不住,顺着医院惨白的墙壁滑坐在地,耳畔全是风声。 过了好大一阵,她才哭出来,撕心裂肺! ……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如果她没接到电话,如果苏引月没死……是不是如今的一切就不一样了? 夏弦假设过好多次,每一次都没有答案。 或者是害怕答案。 这些天,萧泽每日都会给她打电话,她多数时候都不会接,他也不会连续打,有空闲就给她发信息,每天条数不定,多是打个招呼,叮嘱她吃饭休息,或者他遇到的一些新鲜事,细细碎碎,平平淡淡。 想必是怕她不开心,他没再过来过,只有一次夏弦晚上去楼下便利店买东西,远远的看到他的车停在路边,车窗开着,里面有星火忽明忽暗的闪烁。 他现在经常抽烟吗?夏弦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走过去让他把烟掐掉。 但最后,她只是装作没看到上楼,那一晚,他在楼下停了很久,她坐在卧室的飘窗上看了很久。 他曾说过,他吸烟的习惯是父母突然离开的养成的,后面戒了,只在烦闷到想不到办法的时候才吸。 她知道他此刻的烦闷是因为她,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她内心的烦闷不比他少,而且早已经被岁月套成了死结。 剪不断,理不清! 又有电话来,夏弦看着来电显示,想了想放到一边。 回来之后,萧匀约了她几次,她都拒绝了,她大概猜到萧匀会跟她说什么,但是她一句想说的都没有,既然分开了,当初的浓情蜜意又算得了什么? 当初她不需要他感动,如今更加不需要。 电话响了一会儿就停止了,夏弦刚拿过来又有电话进来,是陌生号码。 “喂,夏弦,我是左航,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忙,方便出来一下吗?” 向丽前几天剖腹产生了个八斤重的胖小子,一家人乐得合不拢嘴,她怕第一天太多人去看会影响产妇休息,特地挨到第二天晚上,没想从医院出来就碰到左航。 他当时正赶着去看个病人,留了她的电话就匆匆别过,她倒是没想到他会真的给她打电话。 夏弦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左航已经在等她了,看她过来立马站起来招呼。 “谢谢你能过来。”他说,语气诚挚,表情有一点局促。 “你太客气了。”夏弦笑了下,坐到他左侧位置。 这是一家隐藏在酒吧街里的咖啡馆,临街的位置用高高的藤蔓做成镂空的栅栏,阻隔了外面喧嚣,所以即便全是露天座位,也安静雅致。 “这里是会员制的,所以人不多。”许是见她打量周围环境,左航解释道。 “环境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咖啡好不好。” 夏弦还是那副笑模样,他不提什么事,她也不问。 “这里的热巧比咖啡更好,你可以试试。” “哦,好。” 热巧上来,夏弦尝了一口,口感果然不错,她见左航看着自己似有所期待,随口赞道:“真的很好喝。” “萧泽每次过来也是点热巧,你们俩喜好还真像。” “毕竟曾经在一起过,总是会有一些相同的喜好。” 夏弦将左航抛过来的话题不动声色的推回去,然后意料之中的在对方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其实她搞不懂萧泽和左航怎么能玩到一块的,一个深沉,一个幼稚,难道互补?王原明显也属于前一种。 “夏弦,其实我今天找你过来,是想……”两人沉默一阵,左航终于沉不住气,“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他说完见夏弦有点惊讶,接着解释:“你和萧泽分开,我也有责任,我当时以为你跟叶盛……就把自己看到的,怀疑的统统告诉萧泽了,对不起,我当时没有考虑太多。” “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你说不说都一样。”夏弦不知道该怎么说,怪他,也不怪,即使没有他推波助澜,顾媛的一叠照片她已经有口说不清,说到底只是她一直笃定的感情太脆弱,那个人不肯相信她罢了。 “萧泽不是不相信你,他只是太在乎。” “因为太在乎才不相信,你认为有这种逻辑性?” “当年顾雨薇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他是害怕……”左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怕你跟她一样。” “怕我跟顾雨薇一样?什么意思?顾雨薇当年不是为了回来见他空难死了吗?所以他才念念不忘。” “谁跟你说的这些,萧泽怎么可能对她念念不忘。”不知为何,左航突然有点激动起来,声音都不觉拔高了,“要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他和王原也不至于闹成那样。” “我知道,他们是情敌。”夏弦的笑容里有一丝苦涩,她不想承认她心里还在意,语气却不觉带了丝埋怨,“现在好了,顾雨薇死了,他们也和好了。” “什么情敌?到底谁跟你说的,事情根本不是那样……” 左航想再解释,夏弦突然腾的一下站起来惊慌失措的往外冲,她跑得太急太快,带到了一片桌椅,一个侍应生正端咖啡到门口,被她一撞,咖啡顷刻倒了她整条手臂,但她恍然未觉,仍不管不顾往外跑。 她跑到路边,一手将一个一两岁大的孩童抱起来护到怀里,仅一秒只差,一辆失控的摩托车从她们身旁擦过,一头撞进隔壁酒吧的玻璃门里。 “你没事吧?没事吧……” 左航跑到外面,夏弦还紧紧抱着孩子不停询问,惊魂未定的脸上满是泪水。 …… “不得不佩服萧叔叔当年的远见,选了市区最繁华地方修凯风大楼,设计的时候也比周围的大楼高了快一半,现在就算周围再怎么修高楼大厦,也盖不住凯风的风采。” 陈苒站在萧泽办公室巨大落地窗前往外看,百米之外,就是市中心第一高楼大世界。 “从这里看大世界视线挺好啊,不知道从那边能不能看到这里?” 听到她问,萧泽正写字的手停顿了下,继续写完才将笔放好,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站在大世界顶楼正好能看到这扇窗。”他说。 “你去过?” “嗯。” “想不到你还有这么无聊的时候。”陈苒眉梢轻扬,有点八卦,又有点捉弄,“不会是和女人一起吧?” “你说呢?” “我不知道。” “你今天来我办公室就是为了看风景?” “明显不是。”陈苒继续打量办公室里的陈设,时不时拿起来摆弄两下,然后目光停留在办公桌后那副字上,“业精于勤,这幅字倒是很适合你。” 是很适合,送这幅字的人更适合,萧泽这样想,没有敢说。 “我来蹭饭,哥,我要走了。” “回英国?这么快。” “哈哈哈,你这表情是舍不得我?”陈苒被萧泽惊讶的样子逗乐,“所以啊,你抓紧时间多请我吃几次饭。” “你走的话,夏弦呢?她会走吗?” “哥,你怎么……顽固不灵。” 陈苒见萧泽一下将话题引到“无关”的地方,不由皱眉,她自问是个有操守的人,私底下绝不乱谈朋友隐私,她一直把萧泽当哥哥,是想打消他不切实际的想法,才跟他说那么多,谁知道不仅没丝毫用处,似乎反而还激起了男人的保护欲,这些天萧泽明里暗里做了些什么,她多少知道一些,分明越陷越深的样子。 “哥,夏弦是很好,但是你们真的不适合,我可以跟你打保票,她心里根本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人。”陈苒急得跳脚,就差赌咒发誓了。 “我知道,正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放弃。”萧泽有点冲动,差点就想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你知道什么啊?夏弦她……她和那个人不光是爱过恨过那么简单,她……她还怀了那个人的孩子……”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再说。” “哥……” 两人正争得不可开交,萧泽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就变了脸色,丢下一句:“我有点急事要处理,改天请你吃饭。”就匆匆忙忙往外走。 陈苒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