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女歌手选了首舒缓感伤的情歌来唱,她音色出众,声音醉人,周围都安静下来,倒是适合说话。 酒吧里的光线斑斓,交错着打在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脸上,层层叠叠模糊了轮廓,掩盖了表情。 顾坦轻轻握住夏弦的指尖,只一瞬便放开,笑容干净温暖:“我以为你会问我是谁。” “哈哈,怎么可能?” 明显的心虚语气,顾坦只当没有听出,他面色不变说出的话却直接得没有任何余地:“当初为什么给我留个假号码?” “假号码?”夏弦感觉自己的智商真的不在线,怎么从刚才到现在都是懵的,“哪有?” “那怎么一直打不通?” “哪个号码?”夏弦着急解释,完全忽视了他语气中淡淡的质问意味。 顾坦说了一串数字,夏弦终于恍然大悟:“你说这个号啊,那时我刚出机场手机就丢了,所以……” “真的?” “真的,真的,我对天发誓。” 顾坦看着眼前的女孩,一年多不见她还是那个样子,如白瓷般细腻的脸庞因为饮过酒微微染上嫣红,眼神清澈见底,深栗色微卷的头发披在肩头,穿着职业装高跟鞋的她比当初穿背带裙平底鞋的她多了几分成熟妩媚。她过于紧张认真的样子让他很想笑,却又不得不故作深沉。 “那只能说我运气不好了。” “是我们两个的运气都不好。”夏弦有点无奈的笑了。 顾坦看着她笑,心底残存的那一点点不快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现在工作了吧?” “嗯。” “在哪儿?” “凯风,小设计师一枚,你呢?” “我?就在这里。” “这里是你开的?”夏弦倒是没有想到,不由惊讶。 “嗯,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我朋友刚才还说这里这么有情调,老板一定是个有品位的人。” “很高兴得到你们的认可。”顾坦看了苏引月一眼,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苏引月亦点头微笑回礼。 他见两个女孩还有话说,跟夏弦要了联系方式便告辞,临走前不忘打趣:“这次不会再弄丢手机了吧?” “不会,我保证。”夏弦立刻举起右手手掌,像宣誓一样认真保证,她的举动让顾坦忍俊不禁。 顾坦一走,苏引月的八卦本质暴露无遗。 “说,打哪儿认识的帅哥居然没告诉我?” “不是不说,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好说,说起来认识他是拜你所赐。” “跟我有什么关系?” “去年我们不是计划去丽江毕业旅行吗?当时订好机票你就接到实习通知,我只好自己去了,在那边呆了三四天临走的那天晚上在酒吧遇到了他,那天酒吧人多没位置了,我找人拼桌,刚好就是他。” “只是这样?” “嗯,你还想怎么样?” “不对,以我多年的经验,那小子八成对你有意思。” “在你眼里的男人和女人从来没有除此之外的其他交情。” “我说真的,你看他看你那眼神,都快赶上五克拉的钻石了。”苏引月有点激动,眼睛跟安了探测器一样发光,“你说实话,后面真没交集了?” “真没有,刚刚你也听到了,那天晚上我们坐到大概十一点吧,古城规定停止一切“噪音”的时间,就各自回去了,其实他当时就住在我住那家客栈,只是我那几天早出晚归没有碰到。硬是要说交集就是第二天下午我们乘了同一辆车去机场,一起在候机室呆了一小时,然后一起坐飞机回来,留了联系方式结果我刚下飞机手机就丢了,再见面就是刚才了。” 苏引月静静听完,瘪瘪嘴叹息:“如此美丽的一场邂逅都让你糟践了,真可惜。” “是啊,我也特恨哪个偷我手机的人。”夏弦故意装出惋惜的样子,捉弄道,“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介绍给你多好。” “……” …… 相对于夏弦的轻描淡写,今晚对于顾坦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站在窗前,手里捏着那张夏弦留给他的纸条,忍不住咧开嘴笑。他是真的开心,他终于又见到这个女孩,在他26岁的生命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让他心动的女孩。 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呢? 顾坦不确定,也许是她不意回眸的那一抹浅笑,也许是她坐在客栈回廊里眺望夕阳的恬静淡雅,或者是她抱着吉他静静弹唱的落寞感伤…… 遇到她之前他不相信一见钟情,他认为感情需要培养,即便他从未有过跟谁培养感情的想法。可是遇到她,只是那么一眼便让他晃了心神,毫无防备又无力反抗。曾经他也倔强的不愿承认,认为只是一时的情愫,可是他的行为却远远超出他所认知的理智范围。 她一定不知道其实他们在酒吧遇到的那晚是他第三次看到她。 第一次是在茶马古道,她骑马在前,他在后,两个人之间还隔着几个人,当其他人在赶马人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往前走时,她一夹马腹策马跑起来,等到赶马人反应过来轻斥,她勒马回头对赶马人做了个鬼脸,可爱又俏皮。 第二次是在丽江街头,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举着相机一边走一边拍,在某一个瞬间她突然转身与一直走在她身后同样举着相机的他不期然相对,他的相机里留下她的倩影,却不知道她有没有留下他的,或者说她有没有注意到他。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是要在丽江待上十天半月的,只因为得知她第二天离开才匆忙定了机票,而他们上了飞机还坐在一起也不是他说的缘分使然,而是他用头等舱跟别人换了经济舱。 顾坦想着一年前的自己,25岁的年纪虽然年轻但早就不是随心所欲的愣头青,还是做出理智范围内有些不可思议的冲动行为,很难说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打不通电话时的失落,隔几天再拨打前的希冀,以及后来号码变成空号的焦灼烦躁…… 他也曾安慰自己不过是一时的情不自禁,没有感情基础的心动说到底不过是过眼云烟,殊不知这场悸动历久弥新,所谓不再想念不过是求而不得的无可奈何。 这种无可奈何的遗憾终于在今晚得以弥补,在他看到夏弦的一刹那,原本浅眠的星星之火瞬间燎原,所有以为模糊的记忆统统卷土重来,以摧古拉朽之力将他淹没,顾不上骄傲、责备,即便她真的不待见自己也要亲口问个答案。 所幸结果不坏。 她还记得他,也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不待见他,这已经很好,顾坦将纸条上的号码小心翼翼存入手机,发了短讯过去:“我是顾坦。” 等了大约十多分钟,顾坦以为她睡了刚想放弃,手机响起。 “嗯。” 只是一个字便让他心花怒放,他合上手机,笑容干净温暖一如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