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裳抬头,愣愣地看着居高临下的崔思止。
映着诏狱里的跳跃隐动的烛火,崔思止斯文儒雅的脸庞上覆了一层淡淡的火光。
他唇角温润的笑容变得陌生而冰凉,昔日温柔的假面早已荡然无存。
崔思止的眼睛黑沉沉的,万千温柔都化作冰冷的阴郁。
他的声音又轻又沉。
轻柔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却让白若裳陡然凉了后背。
“表妹,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你吗?”
白若裳吓得立即松开了手,脸色惨白地跌坐在潮湿阴冷的诏狱里。
她彻底明白过来,原来崔思止这么多年对她温柔有礼处处退让并不是因为他是软柿子好欺负,而是为了今日能够亲手将她打入无间地狱,以报亡母碎玉之仇。
但白若裳明白得太晚了。
*
而此时站在偏厅门口手脚僵硬的白裳裳,则是因为明白得太早,只想立即当场去世。
为什么原主白若裳得罪的人,最后都要成为白裳裳她的攻略目标呢?
白裳裳百思不得其解。
她眼神飘忽地看向崔思止脑袋上漂浮的数值。
【好感度:30】【仇恨值:85】
白裳裳:“……”行吧,硬着头皮上吧。
比起景砚,崔思止这数值已经算得上是绩优股了。
宝宝冲鸭!你可以哒!
白裳裳欲哭无泪地给自己打气,顶着巨大的压力抬脚走进偏厅。
这间偏厅里的摆设比正堂里要清净素雅许多,是宣德侯专门为白令望和白若裳读书而设置的。
偏厅三面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画,正中设有书架一座,上面摆满了书籍玩器。书架前设书桌长案一张,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和斑竹笔筒。屋子左边设有两把黄花梨雕花靠背玫瑰椅,两椅之间摆着茶几,右边临窗设有黄花梨长榻,可供日间小憩。
因为当今圣上昭远帝崇尚道教,整日炼丹修仙,懒理朝政,所以文武百官大多数也跟着崇信道教,宣德侯也是如此。屏风将偏厅一分为二,割裂出一个静谧的神堂来。
正中央设有神龛一个,里面供奉着开了光的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的神像,神龛前面有香、水、花、灯、果五贡,烟火缭绕,房间里有淡淡的香气。
白裳裳走到崔思止身边,心里头十分忐忑。
“表哥好。”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和从前那个气焰嚣张跋扈飞扬的表妹语气完全不一样。
崔思止一顿,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舅母让我来跟表妹交流一下诗文心得。”
“谢谢表哥。”
明明是辅导诗文,这位兄台却说成是交流心得,太给面了。
不管崔思止的好感度有没有涨,反正白裳裳的好感度是蹭蹭蹭涨了五分。
崔思止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他突然想起昨夜和顾无虞晒月听蛙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她和丫鬟之间的谈话。
白皓雪会算计人,崔思止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他们是同类人。
倒是眼前这个不学无术的表妹有些让他刮目相看,昨日她说的那番言论,不像是一个胸无点墨才疏学浅的人会说的,崔思止勾起唇角,莫非她从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可是,她装出那副不学无术的样子又是要做给谁看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崔思止并不想深思,这个表妹如何,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两人一道坐在书桌长案前,中间像是约好了一样隔着些许距离。
“作诗和作画本为一体,作画用的是笔墨丹青线条,而作诗用的是你的文字,只要做到诗中有画,画中有诗,那么这首诗就算是小成了。”
“若是想要这首诗更加深刻,还需要注意情、意、境的结合……”
崔思止说到一半,突然注意到白裳裳并没有认真在听。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腰间的那块羊脂白玉佩。
亡母遗物被人如此窥伺,崔思止心中一沉,眸色不免寒了几分。
“表妹在听吗?”
崔思止唇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白裳裳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盯着崔思止腰间的这块玉佩打量,这块玉佩应该就是小说中被白若裳摔碎的那块,小说中曾经描述过崔思止玉不离身,日夜佩戴。
白裳裳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现在这块玉还没有碎。
她还有机会缓和一下她和崔思止之间的关系。
崔思止目前对她的仇恨,应该是来自于白若裳平时日积月累对他的无礼态度上,只要她把态度端正起来,对崔思止友好一些,崔思止跟她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应该很容易成为朋友的。
冷不防听到崔思止询问的声音。
白裳裳心中一惊。
如果答非所问,不仅不会缓和二人的关系,还可能会受到崔思止的厌弃。
白裳裳只得硬着头皮去称赞这块玉佩:“我见这块玉佩莹白光润,细腻无瑕,水头透亮,我从未见过如此上乘的美玉,一定价值不菲吧……”
“表妹的意思,是我不该佩戴这样上乘的玉佩吗?”
崔思止脸上疏淡的笑着,无声地逼近白裳裳,漆黑如墨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还是……表妹觉得我这玉佩是偷来的?”
白裳裳:“……”我什么话都还没说,兄台请不要强行脑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