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也算融洽,陈宛姝因为一日未进饭,猛吃了许多,离桌的时候肚子撑得胀痛,只好踅到小花园里去溜达散步。 而陈宛媞则直接回了房。 李妈妈知道她回房必要练上几张大字,便先一步进屋为她磨墨伸纸。 陈宛媞的闺房布置得朴素简单,除了几盆花草几乎没有任何装饰陈设。 整间屋子以一张素锦屏风隔成两半,一半是闺床,一半则算得上是个袖珍书房。 陈宛媞立在书案前,提笔悬腕,平心静气,挥毫而就。 李妈妈侍立一旁为她磨墨。 一张写完,等待晾干的空隙,陈宛媞仔细端详起自己写下的字。 李妈妈亦随之看去,这张练的是楷字,字字横平竖直,一般大小,工整犹如刻印。 她不懂书法,但却能凭着主仆二人多年朝夕相处间的默契,从这幅字里读出她笔墨之间倾露出的情感。 李妈妈看过会心一笑,道:“大小姐今日心情甚好。” 陈宛媞浅浅勾了勾唇角,似是想起了什么,坦白承认道:“甚好。” 不用言明,李妈妈也知她心中所想,不由地感叹起来。 “二小姐终于长大懂事了。” 话刚说完,又觉有些眼热。 对陈宛姝这个二小姐,李妈妈一直以来都是怀着既气愤又心疼的复杂心情。 说气愤,是气愤她与亲姐离心,刁蛮任性,不求上进,不识好歹。 说心疼,则是心疼她自小无人悉心照管,无人呵护教养。不得不承认,她那不太讨喜的性子与她孤独无助的成长过程有着很大的关系。 两姐妹打出生起,陈老夫人就为她们各自安排了奶娘贴身照管。 李妈妈本身自然是陈宛媞的奶娘,而陈宛姝的奶娘是另一位姓范的妇人。 因为两位小姐没有亲娘教养,祖母又不太过问,奶娘自然就成了她们最亲近的人。 说句僭越不尊的话,名为奶娘,实与亲娘无异。 可叹的是,范氏虽也手脚勤快,但于人品上有差。 陈宛姝三四岁时就已经显见出了与范氏极为相像的自私性格。 李妈妈眼见着心里担心,却也不好插手指责。 后来,经陈宛娇挑拨,两姐妹之间生了隔阂,范氏不但不多劝解反而在陈宛姝面前添油加醋。 好在老夫人年纪大了心不糊涂,待到陈宛姝长到七岁,终于寻个由头把范氏撵了出去。 但七年相依相伴的感情怎好抹去,乍然离了最亲的奶娘,陈宛姝受不了刺激,渐渐变得乖戾起来,再也不愿与旁人亲近了。 为了不与妹妹离心,这么些年,陈宛媞没少主动向陈宛姝示好,但每每都会遭其冷言冷语,每每回来都要把自己关在屋里闷上半天。 想到这,李妈妈抬手用手背揩了揩湿润的眼角,真心为这两姐妹如今渐渐转暖的关系感到高兴。 “说起来二小姐自打跳塘之后,性情真的变了许多,小翠都说脾气好了不少。老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二小姐往后该有大福,大小姐以后可以宽心了。” 陈宛媞虽不接她的话,但心情显然很不错,嘴角笑意不减地道:“奶娘今日陪我多写几幅字吧。” 李妈妈连忙应着:“哎,好,老奴继续给大小姐磨墨。” ...... 郃州与京城昭安之间约有将近两百里的路程,途径两个郃州下辖的小县城,一条开阔官道直通两城中心,若是快马加鞭,一日足矣,但若车马日行夜宿,便得耗上三四日了。 萧祐寻到萧元铭兄妹俩后便一刻不停地往京城赶,酉牌时分才出郃州,停到驿站休息。 萧元铭自知犯错,饭后在房里不安地踱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要去萧祐的房间主动认错。 刚一打开房门,正巧碰上了经过门口的侍卫展七。 “皇上。” 展七慌忙退了一步向他行礼。 萧元铭反被他吓了一跳,忙让他起身,勾着手指让他凑近一些,低声道:“皇叔睡了吗?” 展七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皇上,王爷还未就寝。” 萧元铭闻言紧张起来,又问:“那你觉得皇叔他心情怎么样?” 展七一板一眼地答:“回皇上,属下不敢妄加揣测。” 萧元铭失望地道:“算了,皇叔心情好不好你也看不出来,朕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他说完就要往萧祐的房间去。 展七见此急急喊道:“皇上且慢!” 萧元铭疑惑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展七垂首答话:“以属下之见,皇上今晚还是别去打扰王爷的好。” “为什么?” 展七解释:“王爷从兰岭一路奔波而来,快马不停,已有三日未合眼,属下恳请皇上,还是让王爷早些休息为好。” 萧元铭闻言猜测萧祐定是在兰岭得知了自己离宫的消息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心中更生愧疚,脸色不免羞红起来。 “那、那便罢了,你说得对,还是让皇叔早早歇息为好。” 展七道了声:“属下代王爷谢皇上体恤。”,便退在一边,静默无语。 萧元铭这才摆摆手,道:“如此.....如此朕也回房就寝,你下去吧。” 展七拱手道:“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