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潜民街返回后,菲尔德中校在莫里茨的公寓召开了陆军总部宪兵处第一次全体军官会议。
参会人数:三人;
主持人:菲尔德中校;
书记员:蒙塔涅准尉。
[因为莫里茨少校的听力尚未恢复,所以上一章和本章对莫里茨少校说的话都是岳冬笔录后给莫里茨少校看,不再赘述。]
“学长,咱们一共就三个人,少校还什么也听不见,不用搞得这么严肃吧?”岳冬一面埋头写会议记录一面哭笑不得地说,他已经开始改口叫学长了。去了潜民街一次,他和宪兵处两名正式军官变得亲近了一些。
“这是宪兵处第一次全体军官会议,当然得正式点。”菲尔德笑逐颜开地说:“想召开全体军官会议至少要三个军官,之前宪兵处就只有我和莫里茨两人,所以一直开不成这个会。现在加上你,正好三个……喂,这些话就别记在会议记录上了。”
岳冬唰唰地开始勾掉刚记录下的文字:“准尉也算数吗?我可还不是正式军官。”
“《条例》里有没有又没有规定准尉不算,别这么死板。见习嘛,就是走个流程。”
“冒昧的问一句,在我之前您这没来过见习军官吗?”
“哈哈,没有。”
盖着薄毯蜷缩在躺椅上的莫里茨非常不是时候地发出了鼾声。少校虽然暂时失去了听力,只能通过骨传导感知到一些模糊的声音,但正因为如此他的睡眠质量可是更好了。
菲尔德不满地把帽子朝莫里茨脸上砸了过去。
少校惊醒过来,擦了下口水坐起身来,茫然无措地问:“开完会了?”
“[能让画像中的圣人捂住耳朵的脏话]……脏话也不要记在会议记录上!”
“好的。”岳冬又唰唰地勾掉了刚写下的文字。
经过一番整理后,陆军总部宪兵处第一次全体军官会议终于在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气氛中开始进行。
除了让中校过一把瘾之外,这次会议就一件正事:抢救两位校官的职业生涯。避免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天,被人从现在这个冷板凳被踢到更冷的板凳上去——例如战史处。
在塞纳斯联盟,军方从制度上刻意使得几乎不可能把一名军官开除军籍。所以犯错的军官通常会被往下撸几级,然后踢到冷板凳上去。这间接导致诸共和国陆军的战史读起来都酸溜溜的。
岳冬倒是不用担心,他现在只是一个见习军官,就算将来翻案了也不会牵扯到他身上。但菲尔德和莫里茨这两位校友待他不错,所以他也想为两位学长的职业生涯尽一份力。
中校命令莫里茨和岳冬不许再搞小团体,完完全全、毫无隐瞒地向他汇报当天在码头的全部所见所闻。
这事之所以闹出乌龙其实都怪莫里茨。少校和岳冬说要秘密讨论,岳冬就三缄其口等少校来找他。结果离开海关监狱后,两瓶烈酒下肚,莫里茨就把这事给忘到脑后了。
所以直到现在菲尔德才从两名关键目击证人口中得知了当天在码头上的具体经过。
“你的意思是死者里面可能有一名施法者?”
“我也不敢确定,但我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使用了偏斜术。”
“如果死的是施法者可就有意思了。”菲尔德中校的表情也变得凝重:“海蓝陆军里的施法者一共就百十来个人,哪个失踪了一查就知道,这个事情我去查……码头工人里也混进了刺客?”
“对。”
“没有戴面具?”
“没有。”
“长什么样记得吗?”
但是那几个装成码头工人的刺客的脸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没有任何特点可言,岳冬描述了半天也说不清楚,最后岳冬无奈地说:“如果把那几个刺客站在我面前,我能认出来,但光靠语言我真的说不明白。”
“搬运工人之间都是熟面孔,他们应该会记得些什么。哼,码头那地方几伙人把持着,也不是有把子力气就能当搬运工。谁介绍他们,谁给他们做保,一查就知道。”
岳冬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抢来的那把迅捷剑:“一个刺客的剑被我抢了过来,刺客炸毁码头的时候那把剑掉水里去了,要不要找人捞一下?”
“你明天去雇几个水性好的水手捞一下。”菲尔德的右手手指无意识地在酒杯上一下一下地敲击,他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说:“可以试试,不过我估计应该被潮水卷走了。”
“还有枪,刺客的一把枪也被我踢进水里了。刺客的枪很古怪,不用挂火绳就能开火。而且很短,单手就能使用。”
“瘸子不说了吗?有人高价收了几把簧轮枪。”菲尔德理所当然地说。
岳冬大奇:“簧轮枪是什么?我第一次听说。”
“没听说过正常,簧轮枪是北面新发明的一种枪,用一种机括代替火绳点火。传到海蓝没几天,现在还是个稀罕玩意,我也没有。”菲尔德中校试图用手指蘸着酒在桌面上画出示意图,但失败了:“有实物的话你看一眼就能懂了。”
研究了半天,最后确定了两个调查方向,一个是去查最近海蓝陆军施法者的失踪和死亡情况;另一个则是从码头工人身上入手,调查那些伪装成搬运工人的刺客。
另外还有两条菲尔德没抱什么希望的线索:刺客掉进海里的剑和枪;以及可能帮助刺客处理了马车的车夫兄弟会。
虽然还没有什么真正的进展,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头绪,也算是可喜可贺。
莫里茨少校的病假被菲尔德取消了,中校的原话是:“再继续休假你早晚要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还是滚回总部值班吧。”
怀揣着少校给的十枚钢锥,外加一块靶盘,岳冬回了家兴冲冲地就要开始练习飞矢术。
按照莫里茨少校的说法,靶盘先挂在十步以外,在保证威力的前提下,什么时候能够使用十次飞矢术命中银币八次以上,再把靶盘推远五步,逐渐增加距离。
但他想起了自己还要去本威家拜访,便又把训练器材都收了起来。带着玛丽塔嬷嬷买好的面粉和肉作为礼物,骑马直奔本威努托家而去。
还在幼年学校时,岳冬经常会去本威家吃“码头饭”。码头饭顾名思义就是码头工人们吃的伙食,重油重盐——后来糖便宜了又开始重糖。一般人吃不惯,但工人们吃这种饭才有力气干活。
岳冬特别喜欢这种重油重盐重糖的伙食,但珂莎一般不会做这类食物,也不许岳冬多吃。所以岳冬都是偷偷去本威家解馋,而本威的妈妈也从来不介意给岳冬多摆一个盘子。
本威努托家住的地方离码头不算远,但比起繁华的码头,码头工人家的街区就没有那么漂亮了。整片整片低矮的木房连在一起,煤渣铺成的土路每逢下雨就泥泞不堪。
本威全家二十二口人——如果岳冬去联省这几年他家没再添人口的话——就住在两间挨在一起的小房子里。原本独立的两间房子打通了墙壁,孩子们日渐长大,原本房子后面的小院子都被改建成了棚屋,还在平房的房顶上又加盖了一层阁楼。
本威的长辈都是瓦恩人,三十几年前为躲避战乱逃到海蓝。瓦恩人的家族观念普遍很强,他们兴旺时喜欢聚在一起,而当他们不走运时则会抱得更紧。
这很难说是因为某种强烈的手足之情,而是从艰苦的日子中得到宝贵教训,一个家族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团结一致。
所以本威的一家人不仅仅是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还有他的堂表叔伯兄弟姐妹。一大家子人住在两间房子里虽然很拥挤,但也有一种别样的温馨。
但高高兴兴地骑着强运来到本威家的岳冬却吃惊的发现,本威家现在人去屋空,原本热热闹闹的房子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