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本就是一个无解的秘密,不知为何而生,也不知为何要生而要死。于方垆心而言,他更觉得生命奇幻而无解。
自打车祸后从病床上醒来,方垆心几乎记得每一个夜晚,因为每一个夜晚都会有同样的魔鬼,在他的睡梦里啃噬着他的心灵,那种咔哧咔哧的声音,让梦里的场景变得非常真实。
记得每一个梦,却不记得自己昏睡过三天三夜,不记得昏睡这三天三夜里是否有过梦,是否梦里还有那个魔鬼。不知是不是那一大碗果汁,他也不感觉到饥饿,仿佛不记得自己已经三天三夜没吃过东西,就那样神采奕奕地站在院坝里。
仰脸对着斜阳,高举着双手,感觉生命算是真正重新开始了。神奇而无解,但方垆心真正感受到自己是真的被上天眷顾重新活一次。这种感觉,在他从病床上醒来时没有,出院后也没有,逃出家门后跟着李万水溯江而上时也没有这种感觉,这时候突然就有这种感觉,他也想不清缘由。
不关心自己昏睡的三天里,荠菜道姑到底对自己施展了什么神奇的招数,方垆心觉得自己像是变得很轻很轻,就像要顺着那苍松枝桠间落下的阳光,一直飞到太阳落下的地方。
屋檐下,荠菜道姑小声对身旁的李万水说:“让他晒一晒,你就别这里拄着啦,快去把我炖的汤热起来。”
李万水淡淡一笑:“是哦,我去,我去,你的眼睛是离不开他了哦。”
“老没正型。”荠菜对着转身去厨房的李万水嘀咕一声,随即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坐下来,目光聚集在方垆心的脸上。她不是欣赏自己的作品,仿佛目光所看到的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就像从前的悲惨从没降临在自己的人生中,远游已久的儿子已经回到自己身边。
风游荡在山野间,奏响大自然放浪的节拍斜阳加快了西沉的脚步,从苍松枝桠落在院坝的斑影紧跟着斜阳变换。
方垆心仰着脸,不由自主地移动脚步,好使自己的脸一直对着阳光。他沉醉在自己重新活一次的奇幻感里,仿佛世界上只有他自己,就连一直重压着自己的愧疚感也仿佛暂时消失了。
当方垆心把脸对着西沉的斜阳移动时,他高举的双手慢慢地、悠然地摇摆,像是和着风的节拍,又像是一个胆怯而自卑的舞者,不敢尽情舞蹈。更像一个精神病,正痴痴傻傻地对着一缕缕让人温暖的白光,故意用不易被人发觉的速度,移动着脚步、摇摆着高举的双手。
方垆心痴醉地对着阳光,而坐在屋檐下石阶上的荠菜痴醉地看着方垆心。这个李万水口中年近七十、性格孤僻、不爱人多话、耳朵还不灵光的老道姑,在三十多年的孤寂后,本以寂灭如灰的心绪,重新燃气一个火星子。梦岛书库s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