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荠菜道姑,与刚才静默着吃饭的她判若两人,又恢复到先前的慈爱热情神态。
电水壶已经烧好茶水,依然是靠墙的一张四方木桌。
方垆心刚坐下,荠菜道姑直勾勾地盯着他,并说道:“像,确实像,只是非得要这样做吗?”
听得方垆心一头雾水,但不敢问。只好仔细打量着桌上的茶具。十分简单的茶具。茶水是从一个黑乎乎的铸铁大茶壶里倒出来,茶杯是一个圆筒状的厚实褐色云纹瓷杯。
李万水神色自若,并无异样,如那硝烟中稳操胜卷的将帅,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中。枯瘦的脸、炯炯有神的目光对着方垆心,平淡无奇地说道:“垆子,路上给你说过的,菜姑可以给你改变容貌、该换身份,以后也就再无人看出你真实的身份,便于我们继续前行。”
“对,对,对,我记得,一切都听万水哥安排。”方垆心抬起头来,开心笑答,有些痴傻,更显得天真无邪。当目光从李万水转向荠菜道姑时,他的笑嘎然而止,他看见荠菜道姑正深深地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吸进她的怀抱里,目不转睛的眼里正泪花滚滚。
方垆心伸出手,手在空中停住又收回,本想给荠菜道姑拭泪,却看见李万水端起茶杯缓缓站起来。
荠菜道姑深吸一口气,转过脸去,以袖拭泪,似要强压激动的情绪。
看看李万水,再看看荠菜道姑,方垆心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心中的愧疚又如潮水般撞击胸膛。
一路走来,方垆心对李万水的话无不遵从,害怕自己出现一点点错误,而被李万水赶走。睡梦中依然会出现那个啃噬心灵的魔鬼,只是多了一张挂满泪水的笑脸,这张笑脸是在他刚逃出来时,在下水道睡着时出现的,那以后,这张笑脸经常在梦里出现。
梦里挂满泪水、模糊不清的笑脸,依然没能赶走梦里那个啃噬心灵的魔鬼,却让梦有了一丝温暖,仿佛在梦里多了一个与自己并肩作战,一起对付魔鬼的肝胆战友。
愧疚感从没消减,反而变得越来越沉重,方垆心更害怕自己犯错。他不想让心中不只来由的沉重愧疚感上,再增加一丝一毫的新愧疚感。
李万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按在方垆心肩头,轻叹一声。
方垆心第一次听见李万水重若丘山的叹息声,心中更加惶恐,莫名的愧疚感越加奔涌,却不敢一言,不敢打破这突然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