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陆这才动手,端着蜡烛跟他下了地道。
楼梯之下是一个正方形的地下室,与上面祠堂的地面一般大小。
这里四周都是搁架,搁架上摆满了金银财宝。
范陆吃惊地说道:“爹,我一直以为你是穷鬼,原来你贪污了这么多东西!”
“但我从未动用过。”
“既然不用为何要收?”
“假若不收,你以为为父还能保住这顶官帽吗?”
“可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您到底做了多少昧良心之事?”
“为父不是什么人的金银都收,只收比为我大的官的东西。收了,是表示我是听话的,免得我这位置被人替换了。只要有我在,就能保证尽量地公正,总比我被革职,其他坏人占了我这位置强。”
范陆似乎明白了父亲的用心良苦。
他翻看着这些财宝,每份财宝之下都写上了是谁人所送,日期,缘由。
“我不用,是知道终有一天,这些东西将大白于天下。”范乐说着将太子所送金银放在搁架上,写下:
“太子委派赭公公所送,庚子年仲秋辛丑,般岳贪污军饷案。”
范陆看了,鼻腔有些发热。
“爹,若事发,您仍旧是收了贿赂,难辞其咎。”
“陆儿,大智若愚,难得糊涂,是我们这种没有深厚根基的人在这些士族门阀中的生存之道。”范乐叹着气说道。
提到士族门阀,想起自己从小所受到的欺负和鄙视,范陆激动地说道:
“般岳之所以备受排挤,就在于他的出现挑战了那些氏族的规则。他们生怕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般岳出现,从而他们再也享受不到世袭的好处。所以,般岳是我们平民老百姓的希望。爹,您一定要帮他!”
“很多事,我也无能为力。太子的势力,非你我能够抗衡。”范乐对此不抱希望,“他历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此事,您为何不禀报皇上?”
“皇上是相信他的儿子还是相信为父?为父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归根结底,您是胆小,自以为做到了公正,但其实还是助纣为虐了。”
“弱小之时,不要螳臂当车,韬光养晦是为了将来的某一天爆发,而不是死在无能为力的现在。般岳能够度过这一个难关,还得靠他自己。我帮不了他。”范乐将纸条摆正,“走,为父得早早休息,明日,紧张得很。”
范陆看着父亲疲惫的身影,感慨万千。
自己有什么资格谴责父亲,自己不也同样无能为力吗?
“威武”
“哆!哆!哆”两旁站立的衙役将杀威棒震得地板一跳一跳的。
般岳端正地跪在那里,面无惧色,闭目养神。
堂上坐满了高官。
桌案后是刑部尚书范乐。
左边副审座坐着宰相柳上清。
柳上清满头白发,一脸纵横交错的皱纹,集合了岁月之勾心斗角的忧思,看上去就一副老奸巨猾之相。
他权高位重,自视甚高,昂着同样沟壑很深的脖子,想摆出公正不阿的模样,但是大家都明白,他是地地道道太子的人。
右边副审座坐着大理寺卿于鹰,中年人,面色潮红,眼圈发黑,虚胖,似有夜生活过度之相,是皇长子善建彤的岳父。
皇长子也是嫡长子,为已逝的皇后所生,按道理,应该册立他为太子才对。
但是在争权夺利的过程中,柳上清这一派胜了。
而且太子的生母春妃极得浦玄皇欢心,内外夹击之下,浦玄皇册立四皇子善倪辛为太子。
根据古制,立长不立幼,所以不仅仅是皇长子善建彤不服气,支持他的朝臣包括大理寺卿于鹰等都不服气。
所以此次会审,太子最担心的就是于鹰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