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熹微松了口气,忽又问道,“若是发热降不下来呢?”
几位太医互看了一眼,都不敢接口。
赵承熹看着心烦,一挥手,“都到外头候着去,若是先生不好……”他冷郁地看了那几个太医一眼,袍袖一甩大步进了内室。把几个太医吓得手脚发软地爬了出去。
内室里程硕正吩咐了下人用温水给梁毓擦身降温,见赵承熹进来,刚要见礼,赵承熹挥了挥手,把他们都赶出了屋。
他径自走到床边,拿起湿布巾一点一点给梁毓擦脸。动作轻柔得似在抚摸一件心爱的玉器。
梁毓的脸确实精美如玉雕。当年他高中魁首,打马游街时,且不说有“看杀卫玠、观者如堵”之势,只说他的老师楚太傅于殿外见到他,也不由赞了一句:“此子貌若灼灼春花,骨如凌凌秋霜,实属难得!”
赵承熹痴痴地看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受把他的心撑得又酸又软。
湿巾一路沿着锁骨向下,他轻轻扯开梁毓的衣襟,看到他心肺附近的那个伤疤,心里骤然一痛,手指微颤地抚摸上去。太医说的积年固疾,就是这穿胸一箭。虽然当时他射出这一箭时毫不手软,但如今他恨不得这一箭是扎在自己身上啊!
此时梁毓突然动了一下,半睁了眼睛。
“先生……”
梁毓迷糊地看了他一眼,口中嘟哝地说着什么,抬手要推开他的手。却因软弱无力,好似亲昵地抚摸了一下就软软的垂了下去。
“先生想要什么?”赵承熹连忙伏下身去,却听到模糊的两个字“……承昀”。
赵承熹眼神一冷,再看梁毓,却见他闭紧双眼,似又睡了过去,只得把一股郁气闷在心里。
然而梁毓自此再也睡不安稳。他皱紧双眉辗转挣扎,口中不断呢喃,高烧得脸颊起了两团嫣红,真真的灿若春花,却是透着不祥。
人烧得迷糊,却不是完全人事不知,只在噩梦中辗转药食都喂得下去,不过转身就完完整整地吐了出来,直折腾得力竭昏迷才罢休。这样吃不得睡不得地熬着最是磨人,才过了三天,整个人都脱了形。
“你们还不快想办法?!”赵承熹搂着那把硌手的骨头,话声阴狠:“明日再拿不出方案,你们提头来见!”
吓得那几个太医扑通跪倒,抖如筛糠。终于资历最长的刘太医大着胆子道:“可否请陛下移步外间片刻?”
赵承熹低头看了怀里的梁毓一眼。这人方才又把刚喂下去的药吐个精光,已经力尽神危昏了过去。
他轻轻把人放到床上,掖好被子才起身走到外室。
“说!”
刘太医小心道:“公子这两日窍闭脉塞,药石无进,看着不像是病症,倒像是……”
赵承熹微眯了眼,目光冷郁:“倒像是什么?”
“听闻公子日前晚间曾去过太庙,这倒像是……”刘太医不敢抬头:“像是阴邪入体、邪秽上身之症兆。”
赵承熹倏地抬头,冷冷地扫了在场的太医一圈,“当真?”
那些太医被那目光压得抬不起头,只是一味鸡啄米般点头。
赵承熹脸色铁青,深不见底的眼中燃起两团烈火,绷紧的下颚令他的神色狠辣狰狞,在齿间狠狠挤出几个字:“赵、承、昀!”
他猛地转身扬声高喊:“来人!去太庙把赵承昀的灵牌给朕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