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那样的眼神。
“安室先生?”
别用那样的眼神……
“啊,安室先生……”
别用那样的眼神
“安室先生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那一刻,安室透厌恶起所有伪装自己欺骗别人的家伙特别是他自己。
好想撕裂虚假的伪装,好想暴露真实的嘴脸,好想让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恶劣的骗子罢了。
为什么要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仿佛他是永远正确的存在。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乖乖听话,无论他想怎么做,她都会全部接受,仿佛只要她遇到危险,就一定会伸手救她只因为他曾这么做过几次?
别开玩笑了,他只要收回手,就能轻易破坏她的信任!
“在安室先生眼里,我已经是敌人了吗?”
那张欲哭无泪的脸告诉他,很好,成功了。
那逗留在街道上的背影显得比平时更弱小,行人们从她的身边穿过,却不会再有人去拯救她。
就让她独自陷入黑暗里,只剩绝望吧……如果他是真正的“波本”只是一名来自那个组织的成员,就可以如此,不用去同情弱者,只需毫不留情地把对方逼入绝境。
可他做不到。
因为他还是私家侦探“安室透”,是公安警察“降谷零”。
他没有办法在人们等待求助的时候,袖手旁观。这是他无法容忍的底线。
结果,他还是向她伸出了手,试图挽回破碎的信任。
“你站在这里不动,只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也给他的心造成了困扰。
这间屋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了。出于职业习惯,安室透在住进这里时,尽量减少自己的私人物品,他也将不需要的家具统统放入了储物间。除了厨房外,进门只能见到沙发茶几与餐桌椅,显得十分无趣。
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却连这场景看也不看一眼,安室知道现在和她说什么都没用。
他也无法坦然安慰她。突然出现的大量情报,谁都会满腹疑问。当务之急是重整心态,把那些信息重新确认一番。
在这思考的空闲中,手头也没停下,打开冰箱找起材料,安室打算做一顿迟到的午餐。他向来认为吃饱饭才能让脑部供血保持在最巅峰的状态。
鸡蛋,番茄,香菜,牛油果,土豆,牛肉……他的手正挑选着食材,脑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免古地棲河,一个同时被两个人承认的名字和身份,根据户籍得来的调查中,能确定那是一名男性。甚至于连照片信息也在上午他到达警视厅的时候从“偶遇”的风见那里入手了。
那份资料他在刚才驾车回来的间隙偷看了一部分,很显然,一张某届拳法部集体照上有土门玲、夏加木凉、和“角川有藻”的脸,确认了他们三人彼此相识的关系。“角川有藻”也就是栖纳罗姆,无论他是真正的免古地棲河,还是另一个社团成员角川栖或是其他人,至少在这照片上,看不到眼前女人的影子。
很显然,即使算上角川谎称自己是免古地的可能性,仍能得出的结论是,的记忆出现了错误。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是那个名为“免古地棲河”的男性。
所以,她也没有加入过三木高中拳法部,与土门玲的相识也绝对不在高中时代。这些是明确的部分。
不明确的地方则是,她仍可能与免古地、路良院家有血缘关系,甚至在三木高中是一名普通的学生,而角川这一切危险行为恐怕那两起命案都与他有关真正的目的为何?
在砧板上摆上洗干净的番茄,切开。土豆细致地剥皮后切成小块,香菜也跟着切碎。今天的牛肉看上去不错,切成肉片未免有些可惜,他考虑了一下,决定做成牛排。而另一边也支起了锅倒入水,开始煮汤。将鸡蛋打在碗里搅匀后放在一旁,他开始热平底锅。另一首则挑选起调味料来。
调味过程中暂时有了空闲时间,安室将对料理的投入再次收回到整理情报中,开始一条条罗列在他的脑内
角川之前的那句“果然她还是记得的,和我记得的完全一样”时遗憾的表情,终于在这一刻能完全理解了。那恐怕就是角川确定了两人过去的记忆相同吧?那么,由此可得出的一个情报是:
之前造成的瓦斯爆炸,甚至是仓库神像的事件,都是角川为了确认莓爱里记忆的“测试”。而在测试前,他并不确定这个女人和他拥有相同人物的记忆。
那即是说,角川在那时候已经确定她本人的确在“五年前”火灾的现场。正因为知道她在那里,才能够从记忆中试探她是否拥有相同的那段记忆。由此可知,测试的目的是:她究竟拥有“她”的记忆,还是“他”的记忆。
记得角川曾暴露过自己上过中学,有普通人生活的情报,联想在一起,恐怕就是她记忆里的那段高中生活吧。结合拳法部合照,他一定认识夏加木凉、土门玲……这两起命案与他有关这点,已经可以确定了。
手边的调理工作都已结束,接下来只是等待的时间里,安室又将之前得到的拳法部资料快速阅览了一遍
看似普通的几人简历里,却让人惊讶地发现,全员几乎全部死亡。
夏加木凉男去年年底,被害于路良院宅门前。
土门玲女数日前,被害于路良院宅门前。
十二林火乃女数年前,怪死于兵库县返羽山中。
水谷雅司男据家人称,十年前来到东京都内工作。
角川栖男毕业前转学至东京,因家庭原因更名生活。
免古地棲河男十年前,死于路良院大火。
资料里附带的照片中,无论是免古地还是角川栖,都和现在的角川五官上有些相似,究竟哪个才是原本的他,此刻还无法立刻下判断。但免古地的资料上写着的死于大火……看来路良院大火这条线,也需要详细调查一次才行。
在思考的时间里,他已发出邮件要求风见去搜查一课纵火犯搜查组调取资料。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收留了她,就等同于成为她的同伴,他又要多一个立场去思考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首先,角川无疑是目前对她有威胁的人,即使曾经考虑过角川并不打算伤害她,如今也要将角川优先列为危险对象不能让她继续与那个人有所联系了。他们之前还有电话和邮件联系,看来需要将对方拉入黑名单才行。
但另一方面,“波本”与角川并没有敌对,甚至是另一种同伴的关系。故不能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必须要引诱她自己去做下这个决定。
这是目前行动的大致方向,而在安室的脑中,这里出现了一个分歧点:
1继续沿着拳法部各人的资料查下去,找到连续杀人事件几乎可以肯定那对情侣的陆续死亡是连续事件的动机,将目前的最大嫌疑人“角川”的真实身份确认。
2将那些全权交由搜查一课,而他始终聚焦在身上,与她一起找寻原本的记忆。只要成为她的同伴,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地从她身上获得情报了。
3在2的基础上,让她拒绝角川的同时,自己在暗中与角川假意合作,出卖她一部分的记忆线索,套取更多教授那侧的情报。
作为侦探的安室透想选择1,另一个自己卧底搜查官降谷零,想选择3。
可是,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普通的咖啡店员的时候,他却想选择2。
无奈地看向沙发上哭泣的女孩。“……这可怎么办呢。”他自言自语着,一时拿不了决定。
眼泪的温度究竟是几度?安室看着自己的衬衫肩膀部分,仿佛那里还有余温。
可那已经是半小时前的事了。
这里是角川给组织成员的他租的公寓,由于平日夜晚他不会在这里过夜,便也没在这里留下太多替换衣物,他还并不打算换下现在这身衣服。
可是,也正因如此,那泪水的温度就仿佛到现在还附着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最要命的是,回过头来冷静地想,他选择了2最不符合自己身份的方法。
让莓爱里去洗澡后,他用手边的设备把早已探测出的窃听器全部都清理干净了。明明只要留下那三个窃听器沙发座内、餐桌下凹槽、玄关鞋柜角落就能够继续拥有角川的信任,他却在考虑到那一步之前就放弃了这个选项。
“这下没得选了。”他自嘲道。
“没得选?”卫生间门口传来的声音让他一怔。
他望去,半个长发的脑袋从门里露了出来:“怎么了,没有热水吗?”这他倒是没确认过。
她摇摇头:“毛巾,忘了拿毛巾。”
“在行李箱里吗?那出来拿就行了。”
“但是我脱了衣服。”
总算理解了她难得扭捏的原因,安室不禁失笑,调侃道:“……你这时候倒是有身为女性的自觉了?”
“就算是兰小姐在这里我也会害羞的。”
“……这种以女性为对象的思考方式,也是因为被别人记忆影响的关系吗?”说完,他才想到这句话是否会戳到她的痛处。
但在大哭一场后,莓爱里似乎已经能接受记忆是别人的这一事实了,她还是像往常那样歪着脑袋:“……影响?”
“我的意思是……”
可还没等安室解释,却见她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虽然没有脱得精光,但只剩下上半身的底衫,下面的腿几乎是全露了出来,这依然让安室大吃一惊。
“等、等一下……莓爱里小姐!”他立即背过身去,留出了让她走到行李箱边的路线。“你需要毛巾可以让我拿啊。”
“啊,对哦。”她的声音传来,很快被行李箱的打开声盖了过去,“我忘了。”
“……取完毛巾了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