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和我说了件非常罕见的事件。 少年侦探团的孩子把它当做有趣的事来讨论。 就连博士也对这个事件充满了兴趣的样子。 当然其实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有趣—— 不,或许是有一点感兴趣,但绝不是因为事情本身的趣味性。 不如说我对于这件事的反应是,带有怜悯性的,拒绝接触。 再过两周就是圣诞了,虽然明明是近半个月的时间,但对于面前的小学生来说,那似乎是很快就能跨越过去的时间。 仿佛寒假就在眼前,圣诞就在眼前,新年就在眼前。 小孩子总是渴望着时间飞速,快点长大,而到了真正长大的那一刻,才开始感觉到时间是多么让人害怕的东西。 至少我对时间的评价是这样——可怕的,腐蚀身心的东西。 “呐呐,小哀也去看看那位姐姐吧!” 吉田步美吃着博士买来的蛋糕卷,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完上午那个奇怪的案件时,向我这么提议道。 他们称她是“海豚症姐姐”。 圆谷光彦用他较其他小学生丰富的知识量解释着他称为“海豚症”的病症。 而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小岛元太,则在说完故事后就专注于吃蛋糕卷事业。 虽然我很想说海豚症更像是心理学上的疾病,不过关于称呼的问题我还是决定先无视了。 无论怎么说“海豚”总是比“鲨鱼”可爱很多的称呼。 在孩子们一股脑地向阿笠博士和我讲述过事件之后,略过这些孩子充满想象力却用词稍显贫乏的描述,事件大致可以被“海豚症姐姐把木头人当做尸体报案后真的尸体出现了”一句高度概括。 “哦,原来是这样。虽然是罕见的病例,但也不是没有过。” 阿笠博士对孩子们的话做出了放错重点的评价。 虽然对于工藤解决事件的过程没有多大的兴趣(不如说是我对那些凶手的手法和动机毫无兴趣),不过想来“他并未解决事件”的事实还是稍稍引起了我的注意。 自比“福尔摩斯”的侦探君,在没有固定嫌疑人的情况下也还是无法解决案件——这大概会让他看上去有些可怜吧。 “好诈哦,柯南!”“要去的话叫上我们一起嘛!”“罚你没有蛋糕卷吃——啊——姆。”“啊,元太你怎么把柯南的份吃了!”“至少平分给我们嘛……” 从刚才被三个孩子一人一句簇拥着进来阿笠博士家到现在,工藤新一——或者该叫他江户川柯南,一直处在完全没发觉蛋糕卷被吃干抹尽的沉思中。 现在,他陷入了困境,正在寻找突破口,看上去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可怜。 至少和他在青梅竹马面前遇到囧境时的表现完全不同。 追逐真相的过程中根本顾不上自己,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能让你这么思考的事件还真少见呢。” 趁着博士和孩子们转而对海豚进行的讨论的时候,我走到他坐着的沙发旁,用只有他听得到的音量说道。 他苦恼地纠着眉头:“这个事件充满了谜团,除了‘测试’这个推测外,我找不到别的可能性。但就算是‘测试’,我也完全摸不透背后的动机。” 我自认不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不过偶尔助人为乐下也不错。 “原来如此。凶手如果是为了‘测试’那位‘海豚症姐姐’——这些孩子的称呼,那么身份不外乎是两种人,认识的人、或是听说过她的人。” 这个人善于思考,也善于听取他人的想法,这也是他能推理出各种真相的原因吧。 当然我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话能给他多少启发,在破案这方面,他才是专家。 “恩,我也这么想。”他看向我,说话的音量也恰好是只有我听得到的程度。 我们总是这么对话。 拥有共同秘密的人的特权——可以这么说吧。 他停顿了下,又道:“在警视厅的时候我也曾悄悄问过时永雾小姐——就是‘海豚症姐姐’,有多少人知道她有如此奇特的病症。 “她说,亲戚中只有在兵库老家的外祖父母和母亲知道——似乎连剩下的一位近亲,她叔叔都不知道。朋友和其他熟人是她主动放弃往来——因此也不知道她的事。然后是她在神户的主治医生——脑科的医生,与大约两名护士知道;这位医生在到都内参加医科大学的会议时曾提到过她的病症,但并未透露她的资料。” 我应了声,示意他说下去。 “但是听说医科大学有研究组对她很感兴趣,曾经通过各种方式接触过她。她离开兵库县来到东京,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为了逃避这些。”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原来如此。不过现在变成了羊入虎口的状况呢。” 他点头赞同:“她是这么希望的。不过可惜,因为目暮警官向法医要求的确认电话,现在都内的脑科权威大概都知道她的情况了。” “被当做实验对象或是观察对象——谁都不愿意的吧。” 包括你和我。我心中附加一句。 “恩。但是为了确认她的病情而犯案——这完全没有必要吧。不如说医者在有这样的念头时已经不能称之为医生了。到底是为什么……”他再度看向我,“灰原,你怎么认为?” 那里有一扇门。 我知道门对面的景象。 一定和我的实验室类似吧。 不,可能有些不同。 当然,我无法确定究竟哪种想法才是正确的。 因为我从来没有走进那扇门。 只有一次。 第一次路过那儿的时候,我出于好奇曾往里窥探过。 漆黑的—— 我本能地拒绝着那里的回忆。 但是我清楚地知道,那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关于人体——的——试验——测试。 是的,我知道。 但我拒绝。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要拒绝。 我不能告诉你“测试”的意义。 你总是在追逐真相,付出一切的勇气。 虽然让我羡慕,却又让我害怕。 我做不到你能做到的。 也不能在你所在的白昼下存活。 无论在什么时候,我都知道自己终归是属于黑夜的。 但即使如此,哪怕再多一天也好。 哪怕是让我可怜地祈求着。 让我享受现在仅剩的幸福。 我只能向你说谎了。 虽然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 “不知道呢,连名侦探也解不开的事件。” 我有表现得很可怜吗,工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