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心地不错的孩子。”靁说。 尘寰满头黑线,孩子?他可是快两百岁了,哪里是孩子了?好吧,跟眼前这位比,他的确是个孩子,靁泽之神,君族始祖,天地间第一道雷霆与雷霆的法则融合所化的神,就算不算它尚未拥有形体,还只是概念存在时的岁月,它的年纪也不比地球年轻几岁。 “你很想离开吧。”靁又说。 尘寰惊讶的看着靁。“你怎知?” “这里是一个梦,很久以前我将这部分天地撕离洪荒试图困住宁渊失败后便为宁渊所杀,然而这方天地里亿万生灵根本不知道发生来了什么事,不明白自己为何死去。尽管我说服了宁渊不吃掉它们的灵魂,可它们仍不得解脱,我只得借用烨宁的力量做了这个梦。然而,梦终归有醒来的一日。”靁苦笑,它不想醒,却终不得不接受现实。 随着靁的话语,尘寰看到这方天地渐渐崩塌,这一次连废墟也不曾留下,这里是一个梦,当做梦的人醒来,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梦自然该醒了。 小世界分解为最原始的灵气化为人间界的营养时,靁也消失了。 尘寰看向高祎。“你是不是早知会如此?” 高祎的手里正拿着一块婴儿巴掌大的紫色玉料,那是他们在宗庙的玉像脚下发现的,不是玉像缺失的,甚至于玉像的材质截然不同,可它就那么躺在玉像的脚下,旁人都对它视而不见。也是因此高祎鼓励支持他查清楚怎么回事,弄清楚怎么回事后又让他去问一问靁关于宁渊的事,尘寰不怀疑,他们同时猜到了这里无限循环的噩梦是一个梦,但他只猜到了是梦,却没猜到做梦的是靁。 靁那般无奈悲壮,显然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宁渊的对手,直面宁渊等于自寻死路,而宁渊也不可能放过它。然而,高祎猜到了。 高祎也表示惊讶,举起了手里的碎片。“我并未想到是神人,我一直以为是它。” “你为何会以为是它”尘寰不解,这么一个碎片有那么大本事? “若我没猜错,它应是靁的神器,在那一战中碎裂,却并未湮灭。不要小看神器,哪怕是不完整的,它们所能发挥的力量也是巨大的。”高祎道,他是真没想到小世界的做梦之人会是靁。 谁能猜到那样的战争后,靁竟然还没死干净。 尘寰默然,他也没想到。 正默然着,一柄利刃刺穿了尘寰的胸口。 尘寰震惊的看着高祎。“为什么?” 高祎冷笑。“你是妖,我是人,说为什么?” 尘寰无语,几十年的同生共死竟然不敌种族之别? 高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死了,这神器便完全是我的了。” 尘寰也笑。“所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尘寰的讲述到此为止,在场不论是人还是非人,亦或半人皆无语。 高祎,有够无耻的。 之前两个人因为种族之别搏杀十数年也就罢了,勉勉强强能接受,但一起在小世界同生共死近百年,将后背完全交黑了对方,多少也该有点感情了,但他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杀妖人独占宝物,这人也是绝了。 我奇道:“那你怎么没死啊?” 尘寰瞅着我问:“你很想我死?” 我赶紧摇头。“怎么会,咱俩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我纯粹是有点好奇。” “小世界毁灭时,靁虽然消失了,但那里头的灵魂被她保存得很好,因此小世界毁灭的那一瞬,地府便感觉到了,附近千里的无常都赶了过来拘魂,见我尚未咽气,便顺手将我救了。”尘寰道。 真没发现那些无常这么有人性,不是我在贬无常这一行,而是我着实没在诺诺身上看到过怜悯善良的存在,举两个例子好了。我曾经撞到过她勾魂,不止一次,其中一次她要勾的魂是一个新娘,正坐着婚车前往婚礼现场,笑得一脸幸福,然后诺诺出现,也没见她做什么,一辆疲劳驾驶的卡车驶来,然后两车相撞,婚车理所当然的飞了。再然后我就看到她淡定的把苦苦哀求不想走的新娘子的魂给勾走了,再之后新郎赶到,一个大男人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听得我都觉得不忍心了,遗憾的是,诺诺对此完全无动于衷。 再有一个例子,有个熊孩子在天热的时候跳沅水里游泳,我当时也琢磨着要不要下水凉快凉快,便见诺诺出现在水里把那熊孩子给拖进了水底......看得我和水里的另一个孩子瞠目结舌。 打那之后不管天多热我都坚决不下水了。诚然,生死薄上写着你三更死,别说五更,无常连一秒都不会给你耽误,但被水给淹死这死法,忒痛苦。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诺诺的这种情况,无常勾魂,见的最多就是死别,跟医生见多了血腥,对血腥完全习惯了一样,诺诺也习惯了凡人的死别,也可能是麻木了。因为她不可能改变,每个人的生老病死都是无数因果交织之后得出来的,这就好像一加一等于二,不同的是,一加一不等于二的话,最多就是考卷上口一分,而改变别人的寿命的话,不会被扣分,但因果会跑改动之人的身上来。简言之,别人杀人放火,你背锅吃枪子。 诺诺不是圣人,就算真有圣人也不可能做这么傻逼的事。 只是诺诺那完全不将死别当回事的态度着实令人无语,而她都这样了,我也想像不出,别的无常该是怎样,因为若不像诺诺那样,便没法把这份工作给做好。 怜悯与同情是地府工作人员最不能有、也不该有的东西,如同法官必须铁面无私,不论台下的犯人多么可怜,他都得依着律书来判决,不能因为同情就宣判应该死刑的人不去死。 不过,能救尘寰,或许我对无常这一行业的认识还不够,法官在台上冷酷得令人无语,但离了法院,谁知道会不会是温和慈祥的市民呢?工作与生活是两回事,不可能以一模一样的态度贯穿始终。 总的来说的话,尘寰运气不错。 此刻我是这么觉得的,但没一会我就觉得,我的运气比尘寰更好。 这见鬼的墓主也不知是得罪了多少妖族,生怕死后被非人生物跟掘墓,因此走了没多久我便发现,墓墙上满满当当的符纹,全是对付非人生物的,从对付妖到对付鬼,应有尽有。 我问赵哥:“高祎是符师?” 赵哥想了想,道:“传说高祎是精通很多东西。” “天赋不错,就是人品太渣。”我说。 赵哥赞同的点头。 我瞅了瞅在场唯一可能对符纹有反应的玄君,这位主挺自在的,完全没受影响,反倒是那些符光砸它身上后越来越弱,最终消失。再看妖人的尘寰,他身上的虚影已经没了,也就说,他现在的姿态是百分百的人类,那么对付妖和鬼的符自然对他没用了。 靁泽之神也太牛掰了吧,只是指点了几句,就把千万年来从无人能解决妖人问题给解决了? 太古神族究竟是怎样的生物?或者该问是怎样的存在,因为那些家伙未必是有生之物,自然,也肯定不是死的。 正当我在心里感慨时,忽然听到了痛苦的叫声,这声音一听就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位的,虽然饱含痛苦,但声音很好听,比声优还好听,我们中没人有这声音。 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我看到了一只兔子。 喵了个咪,好肥的兔子,足有小山那么大.......等等,这兔子看上去好生眼熟呀。 “白九灵。” 想起来了,这不是兔子,是前些日子见过的那只讹兽,不过......我瞅向喊出白九灵名字的玄君。“你认识白九灵?” 玄君说:“讹兽肉很好吃。” 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我愣了下,理了理思绪。“你们有仇?” “我又没把它吃到嘴,不算吧。”玄君也不是很肯定的回答。 没吃到嘴,那就是说你曾经想吃了人家,只是没成功。没看出来白九灵这么有本事啊,我很是感慨。 “不是她有本事,是我老婆那时候刚生了一条崽,我本来打算将它当成储备粮养着,养肥了再喂崽的,但老婆哺乳期母性泛滥,看它也是个崽,不忍心吃,养了段时间便放了。” 你还真有一个完整的家啊,有夫有妻有子有养女,一家四口,也可能多口,齐了。 不是我多想,所以不信玄君说它有家室的话,我只是半信半疑而已,谁让它之前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任谁被那种眼神看着都会跟我一样多想,跟自恋没关系。 不过看到玄君没骗人,那就大概是我想多了。“ 尘寰奇道:“你养女要出事了你还这么淡定?” “它不是养女,只是曾经的储备粮,亲骨肉只要成年了我都懒得理会,何况它。”玄君很是悠哉,一点救兔子的意思都没有。 兔子,啊不,说错了,是讹,它也注意到了我们,尤其是甬道上悠哉的黑蛇。白九灵大抵也是知道玄君什么德行,没求玄君救人,而是道:“我跟白姐一起来救你的。” 白姐?哪位?没等我反应过来,便见黑影闪过,玄君已经没影了。 “小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