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山庄的九月,漫山枫叶都红透了,远远望来,深深浅浅,层叠错落,就象晚霞一般。燕锦的生日正是在这时候,整个山庄从九月初就开始忙碌。
珙桐这日早早便起来,宁城地处北方,九月天气已经开始冷了,一大早上更是凉意嗖嗖。珙桐捧着小手炉,紧了紧小袄,四处细细检查。
宁芷厅室宇宏丽,轩敞庭阔,为厅中取暖,厅外间隔都设了暖房,火龙入墙,就算是寒冬腊月,也是温暖如春,且每张席位下都设了炭炉,酒菜一直都是温热的。
时京中常有传言,说什么宁芷厅奢靡华贵,简直比王府还要阔气。甚至传着传着说出些燕西候府什么不敬尊长,居功自傲一类的说法来。不过寒山可从不听这些,那些传言的人实际多半也没真到过宁芷厅,都是道听途说而已。宁芷厅是候府最大的厅堂,只有盛大场合时才启用。珙桐在候府十多年了,这厅也就只用了三次:
第一次是十年前,夫人收燕锦为女的时候。燕锦不是夫人亲生的,她本是夫人使女阿瑟的女儿。那一年,候府突遭变故,阿瑟为了救渊少爷,被刺客刺伤了。阿瑟本就是个弱女子,受了重伤晕迷,坚持了几天就故去了,剩了个女儿锦儿,夫人感激她舍命救了自己的儿子,便收了她的女儿为义女,那次开宁芷厅,便是认女入宗。
第二次是寒山承袭爵位。
第三次便是今天。
厅中坐席已摆好,燕锦是个不大不小的孩子,但这次正宴可就是为她的生日开的,所以算是个主人,这席位当真位置难放得很。珙桐想了许久,才在寒山左下方为燕锦摆了个小一点的次席,这样呢,虽说是上位,但毕竟是次席,来的这些什么将军大人公子少爷想必不会挑什么毛病;虽说是次席,但位置毕竟是主位,而且挨着候爷,候爷他应该也不会不高兴;关于夫人,夫人从不参加宴席的,不但不参加宴席,其实夫人什么事儿也不管,夫人出来下,露个脸,说几句话,这都是除了燕锦,再也没有别人有这天大的面子了;关于燕锦,那珙桐可是一百个放心,她才不管坐在哪儿呢。
木荷一边整理着燕锦的这个小几和坐塌上的垫子,一边问道:“桐姐姐,刚候爷说成王也要过来,小姐的这个生日,也不是整生日,为何成王殿下也要来呢?”,珙桐想了想,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成王殿下虽地位尊贵,毕竟也是小姐的姨夫,他又素来喜欢小姐可爱,大概是这样吧,再说了,这又不是成王第一次在小姐生日时过来,之前也来过的”;
木荷边放置要用到的餐巾,府里用的餐巾都是玉白色掐云纹的双层锦,木荷特地多备了几块,放在燕锦的席位旁边。木荷听了便道:“一定是这样的,上次成王世子生日,咱们小姐还送了个自已做的竹笛子,成王世子一定喜欢得很,世子高兴,成王便高兴,所以他就来啦!”,珙桐眼角一挑,瞄了一眼木荷,心里一直都有的疑问又浮了起来:小姐看着也不傻呀,怎么就喜欢用这个缺心眼儿的木荷?你说的这个原因,甭说是不是整生日,就是算小姐出嫁,成王也不会因为一把竹笛子来的。
要让珙桐来想,成王来,无论是姨夫还是竹笛子,那都不是原因。就说姨夫这事吧,那成王自己的孩子也得有一二十个,他都未必记得自已每个孩子的生日,又何况燕锦只是他的王妃的外甥女?竹笛子,那就更说不上了,搞不好成王根本就不知道这竹笛子的事。
要说原因,不外乎是两个:一是燕锦虽说是义女,但是既然是夫人认下的,便也是燕易山的女儿,易山和成王亲如手足,当时易山故去后,成王痛苦得差点跟着去,七天没爬起床来,成王府自成王以下,全府戴孝,为此事成王还挨了训斥,禁闭在府中三个月。这样来讲,易山的女儿他当然看重。二来,燕西候府举足轻重,燕锦虽是义女,但燕家又没有亲生女儿,仅有燕渊燕锦一对兄妹,而燕渊是从不过生日的。所以难得燕家愿意给女儿操办,寒山又是故人之弟,还不借些机会前来亲近交往一下?
虽然这次要宴开宁芷厅,但其实请的人并不多,名单都是寒山亲自核对了的。成王如带女宾,要知这成王出席京中各类场合,那十回有九回是带着女眷的,没带的那回估计是去什么万蕊楼一带的,这个真用不着带。如果他带的话,那么八成就会是新近得宠的叶怜儿,虽然成王府女眷众多,新近得宠的也不止三个五个,但毕竟成王妃可是夫人的亲妹妹,这个怜儿之前是叶家的使女,这种场合,带个叶家出身的,虽说成王妃当然也不高兴,但总比带其他的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