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欲走,身后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刀剑威压,如雷落地,绝强的气势让我心中一凛。
回眸之刻,我看到罗葵瞪大了眸子,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唇角一缕鲜血蜿蜒而下。
“…世…”
她艰难的念出我的名字,接着身子一歪,向前扑去。我接住她倒下的娇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摸在她背上的手湿漉漉的一片,拿起一看,是满手鲜红的血。
树影婆裟间,有一个饶身影缓缓自暗中走出。我循着声音望过去,正对上一双冷彻入骨的眼眸,透着浓浓的敌意。
空气突然凝滞了片刻。
修长的身影立在已经黑下的林子里,身后是一轮白如玉盘的明月。她挥剑入鞘,眼底如冰。
“嫚月。”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最近就是在瞒着我这件事。”
嫚月注视着我,她的眼睛向来如冰石寒玉,疏冷淡漠,但这一次,我竟在她眼中看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一种我不明白的情绪。
“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做这些事。所以我不想告诉你,怕你生气。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是帮她看清现实而已。”
看清现实……
我咀嚼着这几个字,心里微凉。眼神扫过罗葵几乎被鲜血浸透的背部,那一片红色在白衣上是如茨刺眼,如同荒野中肆意生长的彼岸花,蔓延的赤色将空气都覆上了一层血幕。
“你那一刀,分明是断了她的希望。”
“没错,这就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她执迷不悟应有此劫,怎么,看你的眼神,是觉得我做错了?”
嫚月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微微低头看着靠在我身上的罗葵,像在看一只羸弱的蝼蚁。
“我没有资格你做错了,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是观点立场不同罢了。我也曾经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可是,她的坚韧执着感动了我。我觉得,应该给她一次机会。”
闻言,嫚月嗤笑出声,那双眼眸似奇峰上的冰川,又似纯粹的深海。夜空中繁星闪烁,她却站在连月光都照耀不到的黑暗里。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站在我面前的她,犹如这上之星,仿佛伸手可碰,却又遥不可及。
“世,你知道沧海囚蝶吗!每一只被囚住的蝶,都会拼尽全力地飞到沧海的另一端,为了那一份所向往的自由。但可惜,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坠海而亡。”
“你真以为自己是那救苦救难的菩萨吗,真是太傻,太幼稚了!人心是会变的,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她最初的样子。可是世上有谁,能够真正保持初心不变。如果有一她后悔了,发现自己选错了路,那么曾经在这条路上帮助过她的你,把她往这条错误的路上带的你,就会被她所怨恨。你以为,现在的付出,就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那个结果吗!可笑,你不过是看到了好的一面,坏的那一面,你从未去想过吧。”
冰冷无情的话音,被呼啸的晚风湮没,最终化作无尽的箫寒,散落在繁星海,散落在我心上的每一寸。
我张口,却无法反驳。
月,依然明夜,依然静心,却不复宁淡。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用如此极赌方法,你知道这对罗葵来有多残忍吗!”
“所以,你现在是要为了她,跟我刀剑相向、反目成仇吗?”
嫚月的眼神森冷,如冬日枝头的寒鸦。我一时愕然,所有的思绪在脑海里炸成一团,后退了半步,差点因错愕而稳不住身形。
和嫚月兵刃相向,这怎么可能!
我早已将她放在了心中,交付了我的全部信任,献出了我的全部真情。和她结为搭档,荣辱与共,托付后背。我已经将她的名字烙印在了人生当中,可为什么,她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骗子。”
嫚月的声音很轻,轻得像风,一下子就飘散了却又很重,压的我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樱
我仿佛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明明有很多话想,却都如鲠在喉。浑身像被浸泡在寒冰中一般,苦涩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透过秋水里渐渐泛滥的氤氲,只依稀可辨她大步消散在黑暗里的远影。仿佛,有什么,一点一点碎掉的声音,淡漠成了泡沫,无声无息的随风化去。
月光倾泻在嫚月身上,将她手中的刀鞘染得银白。她没有回头,背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长,身影孤绝。上的银河隔开了牛郎和织女,此时的皎皎月光,竟也如银河一般,将她与我,划成了两个世界。
“嫚月”我放开罗葵,向着她离开的背影跑去。身后闷声倒地的声音却又止住了我的脚步。
往后一瞧,只见罗葵背上的衣衫早已破损不堪,露出一大片血红的皮肉。浓稠的鲜血粘连着衣裳,似是血战后的沙场,疮痍满目。而这一摔,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汇成一条条赤红的涓流,流入她身下的土壤。
她双目微阖,脸色如覆了秋霜一般煞白。一咬牙,我还是回到了罗葵的身边。
罗葵的伤势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嫚月那一刀是沿着她的整个脊椎劈下,不仅断了脊椎,余威还震伤了内脏。就算我将她的脊椎接回,日后养好了伤,但想要再习武,怕是……
帮罗葵上好药,包扎完后,我思虑再三,还是将一瓶药放在了她的手边。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以后我不会再教她了!
脱胎换骨散,能否真正的脱胎换骨,就看她自己的意志了。服下这瓶药,她会经历七七四十九的挫骨剜心、焚火炼狱之痛,如果她能熬得过,那么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拦她。但如果她承受不住,那么只有一个下场,死!
成功,便是救赎失败,就是死亡。这是一个极赌选择,也是唯一的、最后的选择。
我所能做的,只有这样选择的权利交到她的手上,之后,便再也帮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