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玉宸站在旁边看着,早已是目瞪口呆。
“付尚书,你这也太……”
太狡猾了吧?
为了让三儿自动跳入坑,不惜自降身段示弱,骗取了三儿的同情,到头来还要三儿对他感激涕零。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付怀信却慢悠悠地从他身旁走过,“殿下,据臣所知,陛下的三皇子已经夭折,为了避嫌,您还是换个称呼吧!否则,若是引来了不必要的麻烦,结果都不是你我想要看到的。”
楚玉宸身子一僵,脸色有些颓丧。
“付尚书所言极是。本宫知道了。”
他回头。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脸色晦暗不明。
……
由于昭华郡主要被遣送回京,楚靖仪生怕她半夜溜走,当晚就去堵她房门。
彼时,昭华郡主处理好浑身的污秽和伤口,甫一听到他到来的消息,气得把手中珍贵的白玉盏摔了个稀巴烂。
“郡主息怒。”项蝶吩咐人去收拾地上的残渣碎片,同时重新捧上一杯茶,毕恭毕敬道,“那不过是个小儿,一时得意忘形,多少都没有大局观的。今日且忍他一忍,等大都督回来,自有他好看。”
昭华郡主听到这话,突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当初被楚靖仪发疯砍掉半边肩膀后,她整个人呈现出少见的颓态。但醒来的第一时间里,她并没有时间休息,反而是立即跑来伺候,这份忠诚足够让人刮目相看。
昭华郡主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你放心,本郡主不是鲁莽冲动的人,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付怀信想要让一个小屁孩儿来干扰本郡主的视线,那也只能是痴人说梦。本郡主偏偏不让他如意。”
见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精明,项蝶同时松了口气,问道:“那楚靖仪前来,定是为了磕头道歉一事,郡主是怎么想的?”
提起这个,昭华郡主顿时冷下脸,面目有些狰狞。
她不能不听陈皇后的旨意,但让她给一群下贱的死人磕头,那也是不可能的。
之后,便听她问道:“你向来主意很多,可有想到什么法子?”
项蝶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下一刻,两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一趟,楚靖仪到底没能见到昭华郡主的面儿,但听到屋子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她心头也稍稍满意,晃了几圈,就回去歇息。
翌日一早,楚靖仪快速地收拾妥当,就去找昭华郡主。
与昨日的气急败坏不同,那对主仆似乎已经恢复过来,看到他们时,还主动微笑。
楚靖仪心下诧异,却越发提防起来。
一直到靖县墓地,那对主仆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楚靖仪顿时松了口气,于是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来。
天气依旧灰蒙蒙的,墓地里却是一片冷清。
楚靖仪带着从付怀信处借来的人。到处收拾墓地上残留的污秽。之前被人在雨中大闹一场,泥土从地底下翻出,整片墓地也变得泥泞不堪。更有些乱七八糟的锄头棍棒丢在地上,远远看去,就跟乱葬岗一般。
而这一切,都是拜昭华郡主所赐。
楚靖仪恶狠狠地瞪了眼那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毫不掩饰眼中的怒意。
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恶意,姿态优雅地走过来,啧啧叹道:“早就听闻楚小公子孝顺友善,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楚靖仪不答反问,“郡主,咱们今天可是来上坟,不是去游玩赏花的。您穿着这么华丽的服饰,是否不太妥当?”
“那怎么办?”昭华郡主挑眉道,“本郡主来得匆忙,却是忘记这回事儿了。这会儿也换不了呀。”
楚靖仪明白她是存心给自己添堵,也懒得搭理她,而是自顾自地忙着手上的活儿。
昭华郡主见状,眼里划过一丝恶毒。转头看到走来的春财,便低声问:“吩咐你们的事情,都办妥了?”
春财点头,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同情地看了眼那副瘦弱的身子。
甫一得知郡主要做的事,他差点没被吓死。怪就只怪,这位楚小公子脾气太臭,主动撞上了郡主的枪口。
想起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不禁心惊胆战,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
楚靖仪没空去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把现场都处理干净后,她转而看向昭华郡主,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已经处理好,就等你了。”
昭华郡主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地上已经摆好了蒲团,断裂的墓碑也早已重新立好,可这一切落在她的眼中,竟有种被羞辱的错觉。
旁边是虎视眈眈的楚靖仪,她心中再不愿,也只能暂时屈服。
正要跪下,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她心头一喜,半弯曲的膝盖立即起身,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一群百姓浩浩荡荡地走来,手里还提着竹篓子,里头装满了纸钱。
楚靖仪颇感诧异,迎了上去,“乡亲们,你们这是……”
“楚小兄弟,这里葬着的都是英雄,我们听说了此事,就带点东西过来祭拜。不能看到他们在战场上杀敌守护边境,能看到他们入土为安,我们这心里也感到欣慰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立即附和起来。
一片嘈杂中,楚靖仪的眼眶有些湿润。
突然间,人群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让一让。麻烦各位父老乡亲让一让啊……”
方素衣抱着纸钱走进来,又一把塞到楚靖仪的怀里,低声说了句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楚靖仪的神色变了变。
正担心着,眼前这人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耐心地嘱咐好接下来的事情。
前来送别的人都维持着良好的秩序,站在楚靖仪的身后。
一时间,对昭华郡主竟成了围观之势。
昭华郡主咬咬牙,对春财使了个眼色,膝盖却在众人无声的“逼迫”中,慢慢跪下。
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神情一直表现得很隐忍,但一直到膝盖触地,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时间,她心头涌起一抹不安感。
楚靖仪站在旁边,冷笑着,走上前,说道:“郡主,还没磕头呢!”
“你……”
昭华郡主气得脸色铁青,拼命朝春财使眼色。但对方却苦着一张脸,不敢有半点动作,一颗心顿时凉了下来。
楚靖仪像是没看到她的神情般,一手按住她的头,磕了下去。
“爹,孩儿来送您了……”
她也在旁边跪下,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这时,昭华郡主却突然爆出一声冷笑。
楚靖仪冷着脸,凑到对方的耳边,低声道:“郡主既然来了,那就把戏做全套吧!否则,怎么对得起你这番奔波劳碌?”
昭华郡主阴沉着脸,怒极反笑,“姓楚的,你不要太得意了。你当真以为本郡主奈何不了你?”
“岂会?郡主背后势力强大,草民又岂敢放肆?”楚靖仪道。
昭华郡主恨恨咬牙,“你等着!总有一天,本郡主让你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求饶!”
楚靖仪笑得森冷,“草民等着!”
她只有一条命,真要算起来,也未必有什么好怕的。只是,这条命既然是父亲拼死保下的,也不是别人就能轻易拿去的。
从昨日开始,她对权势的渴望越来越强烈,若不是顾忌着年龄,早就借着付怀信的势进了朝堂了。
她瞥了眼昭华郡主,耐心地监督着她磕完头,又连忙送百姓下山。
而昭华郡主等人,却都还留在山上,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等到周围没人了,楚靖仪才问方素衣,“怎么回事儿?”
方素衣拧着眉头,说道:“我偶然间听到昭华郡主要在山上动手脚,就赶了……”
她话还没说完,山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