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现在已经鸡飞狗跳了。
容锐章面色沉沉的回来,刚进府,就被族中长老们指着鼻子大骂了,容金宁居然也跳了出来:“二弟啊,不是我说你,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能跟自己二叔的妾……”
容锐章狠狠剜了眼容金宁,容金宁赶忙躲到了如今气得两眼发晕的章老夫人身后。
章老夫人看着此刻跪在堂中哭哭啼啼的柳青儿,只觉得颜面丢尽:“锐章,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有那芸娘,后有来一个柳姨娘,你让我如何跟国公府交代!”
“母亲何须跟国公府交代?”提起国公府容锐章就来气:“丞相府是丞相府,国公府是国公府。”
“可是这柳青儿……”
“来人,老夫人身体不适,先送她下去歇息。”容锐章不愿再费唇舌,他现在心里憋着一团火,说句话便咳嗽不止,四肢更是乏力到连走几步的力气都没了。
“锐章,你……”
“没听到爷的话吗!”容锐章忍着不耐烦朝身边人大喝,他就不明白,怎么母亲以前那般通情达理,是真正的世家夫人,可如今竟连这点儿小事也处理不好还如此啰嗦?
容锐章越想越头疼,族中长老还要来劝,容锐章同样没有好脸色,将人全部都赶走了。
容金宁看着今儿格外不好惹的容锐章,小声问:“大嫂的嫁妆怎么分?母亲说大哥你只要写下休书,大嫂那些嫁妆就分我一半做添妆……”
容金宁细细数着她看上了魏卿卿那些嫁妆里的什么,容锐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抓起手边的茶壶直接砸在了容金宁身上。
容金宁吓得尖叫一声,章老夫人的脸也黑了下来,可她想骂什么,容锐章也听不到了,他瞪着眼睛指着容金宁,就这样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还在厢房等着的魏琼威得知容锐章居然被气晕了时,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来,不过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会因为容锐章病了,就心生可怜放过魏卿卿那笔丰厚的嫁妆。
走前,他特意留了话给容锐章:“跟你们相爷说,等他身体稍好些,我会再来拜访。”
说罢,便高高兴兴出门了。
哪想还没出门,就遇到了被相府的人请入府的魏虎。
魏虎似乎没发现他,缩着脖子四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在魏琼威看来,就是贼眉鼠眼。
“公子,可要拦下他?他这模样,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魏琼威身边的小厮立即道。
“他就是个草包,听闻今儿刚在大相国寺还惹了陈家,这时候他应该不会贸然出来才是,如今肯定是有人指使。”魏琼威想到那个跟自己姐姐同名的魏卿卿,想到上次自己挨的太子那一巴掌,立即召了小厮到身边低语几声。
小厮会意。很快转头往章老夫人处跑去了,而魏琼威则小心翼翼的跟在了魏虎后面。
相府的人知道魏琼威跟容锐章的关系,所以见他如此,也都顺从的没吱声,却没有发现魏虎在察觉魏琼威跟上时,悄悄舒了口气。
“好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吧。这儿是叫梨香阁是吧?”魏虎跟领路的丫环问。
“是。”
丫环踌躇了一下,但想着这魏虎是来见大小姐的,大小姐脾气素来不好,听闻上次还差点将魏虎活活打死,老夫人和相爷今儿心情都不好,若是大小姐在后院再要打死这魏虎,肯定瞒不住老夫人和相爷了,倒是把魏虎留在这儿的好。
想罢,丫环让魏虎在此等着,就去请容金宁了。
魏琼威远远看着,还在猜测魏虎是不是要跟容金宁私相授受,就见魏虎居然扭头上了梨香阁二楼。
见状。魏琼威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这容金宁可没什么好名声,一把年纪的老女人了还挑三拣四,若是叫葛老知道魏虎跟这样的女人搅和在一起,说不定会将他赶出师门,那自己就有机会了……
想到这儿,魏琼威冷笑一声,飞快的往梨香阁跟了去,却不知魏虎刚上去,就藏在了魏卿卿跟他说的西南角的一个暗格里,只等魏琼威鬼鬼祟祟走入那层层叠叠的轻纱内后,便屏住呼吸跑了。
魏虎虽然不知道小妹如何这么熟悉丞相府内的事,但他也没多想,只瞧着容金宁进了梨香阁,就赶紧出丞相府了。
出府后,他也没忘记魏卿卿的交代,找到丞相府后巷的一处异常不起眼的空砖,将信塞了进去便走了。
只等他走后,一个白发紫衣戴着帷纱的男人静静拿出了那里的信。
“大掌柜,这地儿是主子专用的,这信是怎么回事?”
旁人问着,却未发现男人素白的指间微颤。
这厢,容金宁已经满怀兴奋的往二楼去了,这还是头一次有男人登门只为来见她的,她想起魏虎的模样来,年纪虽比自己小,却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当下就将胸口的衣裳扯松了些。
“公子?”
容金宁一边往二楼走,一边不忘点燃二楼角落放着的香炉,嗅到香炉里那令人沉醉的香气,容金宁只觉得浑身越发的灼热起来。
她跟别的女子不同,她经过人事,在看透男人三妻四妾后,她就想过,也要做武皇那般的女子,她有的是银子,有的是美貌。如何就不能坐拥三千面首?
若不是大嫂魏卿卿从中阻拦,她早就把府里俊俏的小厮全部都收入裙底了。不过也算魏卿卿识相,替她将此事遮掩了下来,才至今没让容锐章知道……
想到这儿,容金宁撇撇嘴,暗想幸亏魏卿卿死得早。
容金宁察觉到帘账内的人影,也不吱声,只慢慢解了自己的襦裙,笑着往里而去。
等魏琼威的小厮,带着章老夫人的人不顾梨香阁外丫环的阻拦,浩浩荡荡闯到二楼时,所有人都石化在了原地。
“小妹,丞相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躲在外面,看那将军府的公子出来时,脸都是白的,衣襟都乱了,还差点绊倒。”
魏虎乐不可支的跟魏卿卿说着,魏卿卿自然不能告诉他实情,只笑眯眯的打发了他回去,才无趣的晃了晃秋千。
魏大将军府要说最聪明的人,也就只有三妹素素了吧。
想起魏素素,魏卿卿脚点在地上准备回房休息,就见门房婆子忽然端着羹汤来了。
“小姐,老爷说您今儿受了惊吓,特意命奴婢给您拿汤来。”门房婆子笑道。
“厨娘呢?”
魏卿卿看着门房婆子,没有立即去接她手里的汤碗。
婆子因为她的问话而有些紧张:“厨娘忙着呢,刚巧奴婢有空,所以……”
“你可知毒死主子是何罪?”
魏卿卿语气一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婆子愕然抬头,对上魏卿卿仿佛将她看穿的目光,手一抖,汤都洒了出来。
魏卿卿知道门房婆子,老老实实,并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否则当初也不会跟随父亲从任上到京城来了。
“明儿自己收拾了东西回乡吧。”
魏卿卿说罢,便起身要走。
婆子见她看穿了自己却还愿意放自己一条生路,再也忍不住,哭着就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也是没法子了,是有人拿着奴婢家孙子的画像找上门的,说若是不照她们的吩咐办,就要杀了奴婢的小孙子。”
“奴婢知道小孙子的命抵不得主子的命尊贵,可奴婢没拿那些人的银钱,奴婢想过了,小姐您出了事,奴婢也不活了,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偿还……”
“偿还?”魏卿卿鼻尖溢出丝冷哼,这些人当真觉得人人都有来生么,取人性命竟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婆子涨红了脸,砸吧着嘴说不出话只能干流泪。
“找你的人是谁?”魏卿卿冷冷睨着她。
“奴婢不认识。”婆子认命的瘫坐在地上。
魏卿卿不难想到是谁,现在这么喜欢耍小手段的只有一个芸娘,而且要拿到婆子千里之外小孙子的画像也不难,毕竟还有一个还没死的高嬷嬷呢,只有她曾见过门房婆子的小孙子,并且巴不得自己死。
这二人倒好,自己没空去找她们,她们倒还惦记着要自己的命!
魏卿卿心思一转,睨着脚边的婆子:“我若保证你和你的小孙子都不必死,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可是……”婆子犹豫,魏卿卿薄凉一笑:“或者我换个说法,你若不帮我,你的小孙子必死无疑,当然,还包括你一家七口。”
婆子骇然的瞪大眼睛望着魏卿卿,小姐她何时变得这么狠了?
可魏卿卿却无半分收敛的模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诛之!
很快,门房婆子就端着那碗汤,敲开了魏青山的门。
魏府一阵骚动之后,魏卿卿就听人来报,说魏青山带着魏虎连夜往高嬷嬷住的庄子去了。
“主子,这高嬷嬷要不要我们出手解决了?”
黄迎垂首立在屋内,轻声问道。
“不必,这个人特殊,你们若是出手,万一日后爹爹追究起来,难免麻烦。”高嬷嬷待魏青山的养育之恩,并非一死可以了结的,而且魏青山此人重情义,如若知道高嬷嬷之死有自己插手,难免他不会勃然醒悟,如同魏浔一样察觉到自己的身份。
“那……”
“芸娘不必留了。”魏卿卿轻声道。
黄迎看她静静站在窗边的样子,知道她必然不舍,芸娘是主子一手从那污泥之地捞出来的人,如今要主子亲自下手,对主子来说更加难受。
不过主子从当初那般娇弱的闺阁小姐,变成而今这般杀伐果断的主子,不正是从一个个背叛者手里挣扎出来的么?她知道主子扛得住。
“奴婢明白,芸娘的把柄全都捏在您手里,要除去她,也只是朝夕之事。”黄迎说罢,提起了大相国寺的事:“那游方和尚被容二爷带走后就不见了踪迹,倒是那陈三娘……”
说到这儿,黄迎皱皱眉:“下山后,她对山上的事竟闭口不提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而那个发疯的男人,被武僧们带回去后不久,就死了。”
“所以什么也没查出来?”魏卿卿问。
“也不是,我查到在陈三娘上山前半个月,曾跟魏将军府的三小姐魏素素有过往来。今儿大相国寺,三小姐也在,虽然从头到尾二人没有过交集。”黄迎说完,察觉到魏卿卿垂在身侧紧握的手,忙道:“不过这些都还没证据,陈三娘这个人在这半个月以来变得格外谨慎小心。所以……”
“好了,你下去吧。”
陈三娘并非谨慎之辈,以她的脾性,今儿下山后黄迎找人去试探,应该几句话就能探出端倪,但黄迎竟说半点破绽也无,那么背后指点之人必是十分聪明之人。
是素素吗?可她认识的素素温柔善良,以前在将军府也只有她永远站在自己这边,成日黏在她身后唤她阿姐。
“时间久了,人是会变的。”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安静才终于被打破。
魏卿卿回头,就看到了脱了外袍裹住她的容彻,黑暗里,他的眼睛却不再幽深,只浅浅的盛着心疼,叫她看得清楚。
“二爷怎么来了?”
“怕你冷。”容彻笑,柔柔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让他挺拔修长的身姿愈发显得温柔。
“臣女不冷……”
“卿卿。”容彻看着小脸清冷的她,抬手想要去揉揉她的小脑袋,但魏卿卿却后退一步径直躲开了他的手:“二爷若是为了大相国寺那一声二叔而来,臣女现在跟您赔罪。臣女早知我与您侄媳儿同名同姓,所以才会在二哥出事时,妄想以此让二爷您能怜惜臣女几分,故意喊的。”
容彻凤眸微敛。
“臣女抓那和尚,是因为他在容丞相跟前说了些谣言,导致容丞相对臣女死追不放,可臣女并不懂容丞相说的那些话,所以才想抓这和尚问清楚。”魏卿卿平静道。
容彻闻言,却更加往前逼近一步。
魏卿卿察觉到他身上陡然出现的迫人气势,心中微紧,又往后退了一步,却退无可退抵在了墙上。
“容二爷,臣女……唔……”
魏卿卿瞪着忽然强行吻上来的容彻,手脚并用的要踢开他,却被他死死摁住了,他的气息也伴着舌尖迅速侵袭过来,直到他的温热进来,魏卿卿直接狠狠咬了下去,容彻才终于将她松开。
魏卿卿气急,不忿瞪着他,却见他唇瓣染着鲜血,邪佞的厉害。
“爷喜欢你,听清楚了?”
容彻看着她染湿的眼睫,语气稍柔了几分:“爷这次不会再让你逃掉了,卿卿,下次再说那些伤人的话,爷会更用力的惩罚你。”
“你流氓!”
“想耍流氓很久了,忍到现在,是爷的极限。”容彻看她唇瓣上还染着自己的血,心情终于好了些:“乖乖等着我的花轿来接你。”
魏卿卿看他势在必得的样子,心沉入谷底,他到底想做什么?说什么喜欢,容锐章也说喜欢她,陈安也说喜欢。甚至大相国寺那要坏她清白的男人也说喜欢呢,这么廉价的词儿,有甚意思?
“我不知道二爷到底什么意思,若是二爷想利用臣女,不妨直说,臣女笨,猜不透二爷的心思,您若是直说,臣女就是看在爹爹和这宅子的份上,也不敢推辞。”魏卿卿屈膝行礼。
她知道这宅子是自己送的了么?果真聪明。
容彻看着固执的她,无奈一笑。
也罢。
“那就乖乖留在府里备嫁吧。”
“臣女希望两年之后再出嫁,否则臣女情愿一死了之。”魏卿卿答。
“你敢死我就杀了魏府所有人。”容彻语气微狠,是真正令人浑身发冷的狠:“我不许你死!”
魏卿卿却不喜欢他这般霸道,咬着牙犟着脖子看他:“那全死了正好清净!”
“你!”
容彻恨不得再狠狠敲敲她这小脑袋,但她眼眸湿湿的瞪着自己,仿佛自己欺负了她的模样,容彻还是心软了:“一年,爷只等一年,到时候你要不想活了,爷就把你喜欢的人全杀了给你陪葬!”
说完,就甩袖走了。
魏卿卿确定他是真的离开了,才腿脚无力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擦嘴角的血迹时,却不小心沾到了魏虎下午回来时,特意带给她的一把名为鬼椒的新奇玩意儿,火辣辣的疼直冲眼睛和嘴唇,魏卿卿直接就给疼哭了。
还未走远的容彻听到这哭声,懊恼不已,她分明是个小姑娘,自己何故说那样的话气她?
“爷。”
阿鲲靠近,小心翼翼道:“查到了,大相国寺那个男人,的确与三小姐有关系,但似乎三小姐也是受人蒙骗了。”
“素素是个聪明人。”
容彻语气沉沉说罢,回头朝魏卿卿的房间看了眼,手心紧了紧:“大火之事,尽快查明,我要知道容锐章在这场大火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以至于曾那般爱他的卿卿,会这样恨他!天籁ianlai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