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亲王心知傅怀瑾向来口舌如簧,善于蛊惑人心,一时之间倒不去想旁的规矩,譬如这大臣与皇后单独说话是否合适,而是先想到了绝不能让傅怀瑾有机会劝说赵清漪。
但寿亲王这边极力反对,另一边的孔希存等人,却是看到了希望,毕竟傅怀瑾虽然方才没有发表只言片语的议论,可他的立场,自是他们这一派的。
所以立刻站出来替他说话:“寿亲王殿下此言差矣,傅大人这些年来在朝堂上行事向来沉稳,既然提出与皇后娘娘单独禀告,便有他的道理。皇上当年在世时,常召大臣们单独议事,如今皇上遗旨让皇后娘娘垂帘听政,难不成皇后娘娘便只能当众与大臣议事吗?寿亲王殿下这般差别对待皇后娘娘,又是安得什么心?”
文人说话,暗藏锋芒,字字戳心,几乎是将寿亲王架在火上炙烤,仿佛他再敢阻止一句,便是看不起赵清漪,差别化对待赵清漪。
寿亲王气的吹胡子瞪眼,却也真不好再说什么话。
赵清漪眼见这番唇枪舌战,叹为观止,只觉得自己日后的生活,定然丰富多彩。
其实凭心而论,她并不想再生事,然而当目光落在傅怀瑾恭敬与自己请罪行礼的身躯上时,却是有些心软了。
这到底是她曾经的救命恩人,自然要多几分宽容相待。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开口替傅怀瑾说话:“傅大人说认罪,却是严重了。既然傅大人有事单独禀告,那……随本宫去一道儿去偏殿吧!”
“皇后娘娘!”
寿亲王瞪大了眼睛,显然极为不赞同。
赵清漪闻言,心中隐隐有几分后悔,可见傅怀瑾站直了身体,目光柔和的看向自己,她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赵清漪带傅怀瑾去的偏殿,其实与皇帝的灵堂不远,就是之前赵清漪在勤政殿照顾皇帝时候暂居之地,里面是休息内室,外头有一间不大不小的会客室。
赵清漪进了屋子,自己在上首塌上坐下,也十分客气的邀请傅怀瑾在下首座椅上坐下。
傅怀瑾含笑入座后,不等赵清漪开口,便直接开门见山温声道:“娘娘应是清楚皇上临终前留下的遗旨,传位于太子殿下,尊娘娘为太后,垂帘听政。”
“这是……皇上对本宫的厚爱。”
这份遗旨,当初拟定的时候,赵清漪便已经看过了,所以即使这份遗旨公布时,她尚且在昏迷,却也十分清楚其中内容,故而回的从善如流。
傅怀瑾闻言,只轻轻一笑,语气又是缓缓阐述:“微臣听说皇后娘娘年少时便荣养太后娘娘膝下,深居宫廷,与皇上、睿亲王殿下情谊深厚,那娘娘更该清楚当年睿亲王为何会被皇上下旨遣去皇陵守墓。”
“此事……”
赵清漪喉咙有些干涩,这事儿,她确实十分清楚,但也难以启齿,即使这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毕竟还是皇家不容为外人道的秘辛。
然……傅怀瑾却毫不避讳,直言道:“皇上自幼身体虚弱,登位后多年无子,又非长寿之相,于是,同父同母的睿亲王殿下,多年来在朝臣眼中视作皇太弟,连皇上都一直将睿亲王殿下当做继位人选培养。岂知三年前,皇上身边的一名宫人,竟意外怀上龙嗣,并诞下健康龙子。从那个时候起,睿亲王殿下的处境便开始堪忧了。”
“同年章宪太后病重身故,皇上下旨遣睿亲王殿下去皇陵守墓,名为先帝与太后尽孝,实则是在剪除睿亲王殿下羽翼,将其赶出皇城。皇上种种手段,娘娘该是知晓其深意。”
赵清漪没有说话,只是无意识攥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
傅怀瑾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嘴角微微上翘,语气倒是放缓几分,但仍没有住嘴:“那会儿皇上身体已渐露颓势,太子殿下年幼无知,若是睿亲王殿下还留在京中,如今继位人选,只怕未必是太子殿下,这一点,娘娘该是清楚。”
“傅大人,皇上与睿亲王殿下,是亲兄弟。”
傅怀瑾说得一切,赵清漪都清楚,也是她不愿意去听得实话,所以她用这句场面话,想要打断傅怀瑾接下来继续说出来的话。
傅怀瑾闻言,嘴角嘲讽一笑,但也十分善解人意,并没有继续往下讲那些秘辛,毕竟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也都说得差不多了。
他只是提醒赵清漪:“睿亲王殿下自小位尊权贵、能谋善断,偏偏在最心高气盛、本该意气风发时跌落谷底,只怕如今心底满是不平与怨怼。皇上留下的旨意,让娘娘您管教幼主,垂帘听政。可娘娘是否想过,若是让睿亲王殿下回京后,他心中的那份不平与怨怼,会冲着谁而来?”
赵清漪沉默着没有说话,也并不想表态。
傅怀瑾见此,站起身,慢慢的走到了赵清漪身边,又说了一句:“微臣当年虽在朝堂上专心政事,却也曾听得一二传言,都道娘娘少年时与睿亲王有旧,与叶家退婚后,几乎都传您是未来的睿亲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