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疯之人,只是命好,不用丝毫努力,一出生就达到了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达成的境界,可以从容地修行。哪像他,明明心存淡泊,志向高远,为了生计,却不得不在官场上挣扎,每天被各种俗事逼得喘不过气来。一不小心,还有可能送了性命。
青桃端来了案,放在孙邕面前。孙邕心中欢喜,却没有刻意看,只是矜持地瞥了一眼。
“谢大王子赐案。”
曹志目瞪口呆。孙邕是陈留太守,有监管雍丘王府之责,他每次到雍丘王府来,雍丘王曹植都要亲自接见,礼节周到。孙邕虽说不像之前的王机等人一样蛮横,却也没把雍丘王府的礼敬当回事。如今王兄只是给他一个案,连酒水都没一杯,他居然会致谢?
他是疯了么?
曹苗含笑打量着孙邕,歪过头,张开嘴,红杏会意,连忙端起准备好的水杯,喂了曹苗一口。孙邕原本倒不觉得渴,可是看曹苗喝水,莫名的有些渴起来,只是曹苗不给,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要,只能打起精神,准备应对曹苗的问题。
看曹苗这意思,应该还有问题要问,答得好了,或许有酒水可用。
“府君可知,长生药当何处寻?”
孙邕不敢怠慢,沉吟片刻。“或入深山,或入大海。若是心诚,机缘到时,自然得遇仙人授药。”
曹苗歪了歪嘴,无声地笑了。他打量着孙邕,眼中露出遗憾之意。
孙邕有些失望。“还请大王子不吝指教。”
曹苗收回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秦皇、汉武都曾派人上山入海,却都空手而归,难道是因为他们的心不诚?”
孙邕眉头微蹙,一时不好回答。
曹苗翻身倒躺,挥了挥袖子。“我倦欲眠,君且自去,恕不远送。”
孙邕很失落,却又不便发作。他与曹苗讨论修仙之事,本非世俗之人,自然不便拿出太守的官威来压人,落了俗气,再说曹苗也不是惧怕官威的人。但他还是有些生气,曹苗太过倨傲,就算他有大量时间修习道法,难道还比他这半生的修行高明?
孙邕清咳一声:“本不该打扰大王子清修,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请大王子见证。”
“什么事?”曹苗眼睛都不睁,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淡淡地说道。
“令弟做了一篇文章,其中提到大王子所吟诗句,就是大雨落幽燕那一篇,想请大王子过目,确定其中字句无误,免得以讹传讹,生出歧义,对令弟不利。”
“什么大雨落幽燕,不过是梦话而已。梦本虚无,如何确认?恕我无能为力。”
“大王子,这”
曹苗抢无反问道:“府君,你做过的梦,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吗?”
孙邕无言以对。梦境的确难以言明,曹苗当时发狂,与梦境无异,让他确认这些诗句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可是曹志这篇文章对诗句的解读太过耸人听闻,如果不能确认所引用的诗句无语,岂不能成了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如果曹志的解说真是胡说八道,不值一提,那也就罢了。偏偏曹志的解读言之有物,干系重大,真要是忽视了,怕是对自己仕途不利。
孙邕一时进退两难,只得转身向曹志求助。
曹志也没想到曹苗会拒绝确认,束手无策。他想问曹苗,曹苗却打起了鼾,摆明了就是不想理他们。
曹志无奈,只得请孙邕先回住处,再作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