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苏泽适身边的时候周先生自然而然地顿下脚步,这段时间他的进步诸位先生有目共睹,对他的关注度也随之提升。
刚开始他还只是扫了两眼,到后来脸色越来越严肃。
周先生是个非常传统的读书人,对儒家礼节的坚持达到了固执的地步,苏泽适这篇文章引发了他极大的反感。
越看脸色越沉,周先生忍不住拿了苏泽适的草稿纸。这实际是被学堂禁止的,就是为了防止影响学生考试。
不过显然他已经没工夫顾及那么多了,等浏览完草稿,他在苏泽适耳边咳嗽了两声。
在周先生拿起草稿的时候苏泽适便已经从沉迷的状态中抽离了,书写的笔却没有停下来。
听到耳边明显带着不赞同的咳嗽声,苏泽适挥毫泼墨的手顿下,等着先生离开。
他知道周先生是好意,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可他就是不想为了迎合考试去写假的东西,他就是这样想的,就想这样写。
悄悄吐了一口气,苏泽适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做得对不对,好在不是科举考试,要是出错了也有机会。
说实在的,这要是春闱或者秋闱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
看出他的坚持,周先生沉着脸摇摇头走了。
愿以为这是个好苗子,说不定能在科举的路上走下去,现在看来是他看走眼了,一个连礼法都不会遵守的人,又能有多大出息呢。
感受到了先生的失望,苏泽适却没有任何意外,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但他还是坚持,因为他自认为不是一个不孝的人,他只是反对毫无原则的孝顺,无条件顺从,就意味着会伤害到其他人。
牺牲孩子供养父母,不管妻子只在意父母,着在他看来都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作为。
平复心绪,苏泽适接着已经写到一半的试卷继续往下写。
看到先生难看的脸色,苏泽适斜后方的学生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赢得了多大的胜利一般。
考完试先生将卷纸收上去了,学生们剩下的事情就是安心念书并等待成绩了。
该写的已经写完,苏泽适交卷了便放下心思,再次全身心投入到下一阶段的学习。
他是不在意了,不料他这份试卷却在参与阅卷的先生中间引发了一场风暴。
以周先生为代表德保守派认为苏泽适太过离经叛道,该判他不合格以儆效尤;以沈先生为代表的开明派则认为这个学生有自己的想法,且言之有理,可谓优秀。
两派势均力敌,谁都不服谁,在院长的院子里就吵了起来。
就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院门无声地开了。院长在县学中地位超然,他居住的院子也是独立的。
似乎是听到有趣的事了,门边的人笑了起来。
这笑声惊住了不顾形象唇枪舌战的先生们,一时间院子里只听得见树叶婆娑的声音。
察觉到自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门口的人收敛了些,脸上的笑意却毫不掩饰。
周先生涨红了脸,“你这人怎生如此无礼,偷听别人谈话实非君子所为。”
那人偏了偏头,嗤笑一声,“平生最恶你这种满口君子仁义的伪君子,没想到你倒有胆来我面前叫嚣……”
没等他话说完,院长推开了房门,“恪之,不要将我学堂的先生骂走了。”他也听到了先生们的争论,不过一般非有人主动找他他都是不参与的。
被他称作恪之的人听到他的话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也没有闭嘴,“君竹,我这次出的考题很好啊,还真给我找出了一个有趣的学生。”
站在院子里的先生们面面相觑,从两人的对话中能够听出是熟识。院长在这里多年,有传闻说他来头很大,只是这么多年院长没有离开过,也没有见过所谓来头很大的人,他们渐渐忘记了。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面孔,有人又想起了这个传闻,没人打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