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田七边吃饭边摆弄手上的香囊。这会是凶手的东西吗?现在也没其他线索,姑且就算是吧,那么通过它,怎么才能找到凶手呢? 正思考着,手里的香囊突然被另外一只手一把抽去了。 “这精致的做工,这复杂的花纹,这美妙的味道!啧啧,这一定是风雅阁的千霜姑娘亲手做的香囊啊!”一个眼下有厚重黑眼圈看上去十分肾虚的公子哥陶醉地嗅着香囊,又低头兴奋问道,“行啊你,手段挺高明的,像我等普通人,怎么也求不来千霜姑娘亲手制的东西,你是怎么做到的?” 田七一听有戏,咳了两声清下嗓子,摆着架势道:“本公子这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满腹才情,那千霜姑娘自然也是仰慕至极的。” 那肾虚公子哥“切”了一声:“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你管得着吗?”田七抢回香囊,上楼进了房间。 “哎哎哎!真是小气!”肾虚公子哥不满骂道。 这风雅阁,名字听上去风雅,估计就是青楼的别称,要装作客人混进去应该是不难的。 “苏子叶,你去过青楼吗?”如果苏子叶去过的话,田七就可以知道要注意些什么,或许还能演练一番,为可能发生的意外提前想好对策。 “我等君子岂会去那种地方!”玉佩里的声音急忙辩解道。 噫~就算去过也不会承认吧。这样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入夜,万家灯火亮起,那风雅阁不难找,莺莺燕燕的地方,门口几个花枝招展的脂粉姑娘。 “你真的要去吗?”苏子叶跟在田七身后,极不放心。 “都到这一步了,怎么能打退堂鼓。放心,你要是多看那些个姑娘几眼,我也是不会怪你的。”田七一脸“我懂的”表情。 苏子叶正经道:“不是这个问题。你可千万不能被发现是女儿身啊!” 话还没说完,田七就被老鸨抓了进去:“哎呦喂,好俊俏的公子啊!第一次来吧?妈妈给你推荐几个水灵的姑娘!” 田七装作很熟门熟路的样子,粗着嗓子道:“本公子要找就要找最好的!把你们这的千霜姑娘给我叫来!” 老鸨满脸堆笑:“公子啊,我们千霜可卖艺不卖身啊,我还是给您叫几个功夫了得的姑娘……” 田七打断她:“我今日就想见千霜姑娘,只听几个小曲也行。” “……那好吧,您跟我来。”老鸨领着她上楼。 苏子叶一脸黑线,田七逛青楼的本事为什么这么熟练=_= 老鸨安排了一间房让田七等着。隔壁时不时传来嗯嗯啊啊的叫声,令田七的脸不知不觉红了个通透。人家本质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哪,不经人事,甚是尴尬。 苏子叶看着她的反应,捂嘴憋笑。你说他的小田七怎么这么可爱,平常看上去什么都懂,知识挺丰富,有时老成有时也开开玩笑,遇到这种事,会羞得说不出话来。嗯,这样才像个正常的姑娘。虽然苏子叶本来也觉得很尴尬,但他看田七看得入了神,反倒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千霜姑娘的到场,如一汪清泉,完全不同于这靡靡之地的气质。她一袭水蓝纱衣,怀抱焦尾长琴,一根桃花碧玉簪,眉若细柳,眼波流转,淡唇轻启,略施粉黛,凝脂雪肤,步带清风。出淤泥而不染,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田七鬼使神差地转头看苏子叶,是否他也有这般惊为天人之感,却发现这家伙竟还在看自己,目不转睛的都不知道前面来了位绝代佳人。 “公子想听什么曲子?”千霜摆好琴问道。 “嗯……先来一首《西窗烛》吧。” 千霜点头,手指轻挑,琴音从指尖缓缓流出,荡涤心扉。“夜如凉水月如烟,怎待他,花落长亭边。西窗影,红烛照,不知归期盼飞雁。尽失意,梦却朱唇点……” 一曲终了,乐入深处,闻者落泪。 田七大力拍手赞叹:“姑娘唱得妙啊,琴技更是了得!” “多谢公子夸赞。”千霜点头致谢,不卑不亢。 “听闻姑娘不仅在乐曲方面颇有造诣,女红也是极好的,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获得一件以珍藏之?” “女红只是小女子闲暇时的消遣,不足挂齿。” 田七拿出那只香囊:“姑娘可还记得此物?在下偶然拾得,又偶然得知此物出自姑娘之手,是否是姑娘赠与什么人的?” 千霜眼中的阴影一闪而过:“小女子不记得此物了。” 田七有些心急,抓住她的胳膊:“姑娘能不能再仔细想想,这对我很重要!” 千霜甩下她的手,冷漠走出房间。不一会儿,老鸨带着几个人进来了。看这架势,不妙啊! “我怎么办啊?”田七看到这动真格了,心下慌了。 苏子叶打开窗户:“从这跳下去,我接住你。” “能行吗?你可别坑我!” 老鸨满脸怒气:“你瞎嘀咕什么呢!……还以为是个贵客,没想到你来这的目的不单纯啊。你们还不给我抓住他!” 紧要关头,田七只能选择相信苏子叶,两步跨上书桌,跳下窗。 苏子叶速度极快,几乎是同时在半空中抱住了田七,见下面那些打手追了出来,便带着她飞到了郊外。而在他人眼中,田七是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飘浮在半空中的,因此亭远镇还一度传出月黑风高夜厉鬼横行索人性命的怪谈,这是后话。 直到郊外密林处,才甩掉了那些人。田七心里直呼“刺激”,半天才平复下来。然而苏子叶却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保持着横抱她的姿势,即使在光线昏暗的情况下,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柔情似水,满含真意。 田七不禁打了个寒颤:“发什么愣快放我下来!” 苏子叶恋恋不舍地放下她,却还紧握着她的手:“你知道吗刚才可吓死我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可让我如何是好?” “吓死?不会的,你早就死了。”田七干笑两声,转而又发现了自己的愚蠢,“这次是我太草率了,千霜会将香囊送给那个人,说明那人对他很重要,又怎会随随便便把他供出!我真笨!” 苏子叶揉乱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得吓人:“你啊,这是关心则乱!我们不查了啊,就算永远不知道真相也没关系,我不敢再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了。” 田七扔了个白眼给他:“你少自恋!早干嘛去了现在跟我说不查了,你是不是想永远缠着我啊?” “呦呦呦,这小两口怎么上这黑灯瞎火的地方谈情说爱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用想,这个时候还在这种地方打趣别人的,只能是绣娘了。 “还不是为了他那事嘛!”田七抓着香囊向绣娘抱怨,“有用的东西查不出,倒惹来一帮人追杀!” 绣娘却从她手里挖出香囊,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终于道出一句令田七转怒为喜的话:“这东西我见过。” 什么什么?田七急求绣娘说明情况,苏子叶也来了精神,洗耳恭听。 “你夫君是在亭远镇被害的,那桩命案我倒是听说过,也就是在那之前的几日,我远远看到一位风流英俊的年轻公子,本想把他作为我的猎物,他身后却还跟了个杀气相当重的人,让我不敢靠近。我从他们对话中听到那人称那位公子为王爷,那公子提醒他在外不可暴露他的身份。我纠结了很久才放弃了他。命案发生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那个公子,身上就带着这个香囊,也有这种味道,绝对不会错。” 王爷?怎么会是……王爷? 田七皱眉分析:“据我所知,我朝现有四位王爷。承王是皇上的胞弟,已过半百之年,剩下三位王爷为皇上之子,凉王因在三江之战中身受重伤患有腿疾,康王年纪尚幼还只是孩童,所以最有可能在这里出现的,便是旭王千亦明。” 苏子叶接着田七的话:“听闻皇帝年事已高小病不断,早有退位之心,而旭王暗中在朝廷结党营私,多次反对太子主张,恐怕是有夺位之心。我曾见他来苏府试图拉拢我父亲和大哥,其野心可见一斑。莫非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密谋什么事?” 田七摇头叹气:“若真是为了此事,我们就万万不能再查下去了,涉及到的方面太多,弄不好还会牵连你的家人。你啊,就吃点亏吧,在世的人还得好好活着啊,时候到了,阎王自会将你领去,别太担心了。” “这个我知道,我死都死了,怎么能再害了我的家人呢。” “嗯?”田七突然发现了什么,凑近苏子叶的脸睁大眼看他,“你对于这个结果好像并不惊讶,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了?!你欺骗我!” 越想越可气,田七握紧拳头打上苏子叶。 苏子叶感觉不到痛却还装着很痛的样子连连求饶:“我也是刚刚才记起来的嘛,好了,你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很有趣吗?你都知道自己被害的真相了,为什么还不去投胎?”田七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些什么,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苏子叶忽地直起身,周围散发强大的气场,巨大的压迫感使田七一下愣住了,任凭他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喃语:“我的小田七,我舍不得离开你啊,你这般聪颖,难道看不出来吗?” 一边看好戏的绣娘有感而发,长叹一声“造化弄人”,消失在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