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定盯着他的眼睛朝他笑了,“谁知道他想什么呢。总之确实是人为的。从天而降的汽油,一桶又一桶,油桶砸死人后,无数人都被溅了满身的油,人群慌了,踩踏事件随之发生,随后不知哪来的火星,将所有人烧得一干二净,终于,所有人都死了。”
江无所听得满身鸡皮疙瘩,“为什么?”
段定直勾勾看着他,似乎想通过他那双眼睛看出些什么,最后只是移开视线,嘴唇缓缓分开,说:“那个人,姓江。”
江无所心脏有一瞬的停滞,凶手,江,家破人亡,心跳震得他太阳穴都在跟着跳,“他……叫什么名字……”
“江……”段定笑容苦涩得让人流泪,“他叫……江无所。”
江无所说不让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好像一瞬间喘不过气了,一种不知从何处来的情绪压在他的胸口,他按着胸口使劲呼吸,脑海中一团囫囵,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也似乎他的脑海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汗水一股一股从他额头上流下,双眼也在无意识中发红,整个人开始滚烫起来。
段定只是看着他,想哭又想笑的模样,“我的妹妹,我的父母,我的家,都在那一场火焰中无影无踪了。”
江无所大喘着气说:“是……是我。”
“是你,江大影帝,江无所。”段定的声音颤抖着,“妹妹攥着我的手臂喊哥哥救我的时候,我发誓如果我活下来了,一定将你挫骨扬灰,再把你塞进畜生嘴里。”
“我妹妹才18岁,你明白吗?她是那样的喜欢你!喜欢到拉着一家人去参加你的告别宴会,可她等来了什么?!啊!你告诉我啊!她等来什么?!”
“我……”江无所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呼吸粗重得不行,好像每一口喘气都用上了他所有的力气,“我……对不起。”
段定又深深呼了一口气,木制桌子被他抠掉了一块,指甲也满是血迹,“妹妹拽着我们去的时候,我问她什么男人啊,值得吗?她回答我值得,她也心甘情愿。可是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我感受到她的后悔,她的愧疚,她想活下去的愿望。
你说我将你逼上绝路。那你又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那可是几万人啊?他们看着我,他们向我求救,他们都觉得我是神仙,他们觉得我能救他们,他们求我,徒劳无功后,都成了恨。
着火了,所有人都着火了,我也满身的汽油,可我好好的,我没着火,我就站在那儿,什么事都没有。我也想救他们,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抱着老爸老妈,他们让我抱着妹妹,我抱着她,看着她消失。我谁也保护不了,我看着所有人,所有树木,所有的一切烧成了灰烬,天是红的,空气也是红的,世界红了。绝望……如果绝望有颜色,这就是了吧。”
江无所无意识潸然泪下,嘴张了又张,“那确实是我欠你的。”
段定定定地看着他,“可阿瑶说你值得。”
江无所再也抬不起头,“我不值得。”
段定看他这个样子,又觉得这个人确实不是他,不是那个江无所。
“你也确实值得。”段定将攥在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我没烧死,是因为它。它名唤紫气东来,也称灾厄之星。”
“这是小妹送的,她从地摊上买来的。”段定神色温和不少,“回来和我说这是她买的古董,说她花光零花钱买的,我当然知道这是地摊货,却担心小妹被人骗了伤心,就安慰她说眼光好,这是真的。又给了她新的零花钱,她冲我做鬼脸,说她十块钱买的,最后那零花钱自然全拿去给你……给江大影帝应援去了。世事难料,谁又会知道,最后是这东西救了我的命。
哈,紫气东来,本是大吉大利之数,却也是孤独之数。紫谓之帝王,是称孤道寡之意,普通人拿了,命格承受不住,终会引来祸患。”
“我该恨你的。”段定说,“可是,你确实如阿瑶所说那样,值得她爱你。
活下来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昏迷几近死亡的你,一个是我。我发誓将你挫骨扬灰,所以我朝你去了。
可是我捡到一个东西,或者说它找上了我。”
江无所看着那块地摊货一样的紫砂壶碎片,又想起先生,“是——那块熊猫牌。”
段定弯了嘴角,“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