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好的地毯呀,就这样被她糟蹋了。
青陆一边发着抖,一边想着对策。
将军坐在案桌前,乌浓的眼睫垂下,并不给她一丝儿眼神。
“叫你进来,不过是怕你被雷劈死。”辛长星的声线寒凉,有些冷漠的意味,“将衣服换了。”
青陆诺诺应了一声,抱着钝刀点头哈腰。
“将军菩萨心肠,标下能在您的麾下简直三生有幸。”溜须拍马的话张口就来,一个顿都不打,“要不人都说大将军您是位仁将呢?最是爱兵如子,您对标下的拳拳爱心,令人动容,标下铭感五内,热泪盈眶……”
爱兵如子?拳拳爱心?
辛长星有点后悔让这小兵进来了。
青陆滔滔不绝,心里头却有些胆战心惊。
大将军阴晴不定的,这会儿让她进来避雨,还叫她换衣服……
等等,换衣服?
青陆一个急刹车,住了嘴,四下看了一眼,才瞧见地上有一件素色的宽大道袍。
青陆立时又惊又喜。
天爷,她这是要拥有一件细葛布的衣裳了吗?
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她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她悄悄地抬头,看了将军一眼。
将军垂目看着手中的名册,眉目清俊,好看的不成样子。
在将军帐里怎么换衣服?万一被看出了端倪,岂不是要掉脑袋的节奏?
青陆打定主意不换,可是依旧悄悄地在帐门边上坐下来,把将军的衣裳披在了自己身上。
她依旧抱着钝刀,汕汕一笑。
“多谢将军体恤,换就不必了,标下披一披……”
爱洁如将军,旁人披过的衣裳,他一定不会再要了。
她在心里头盘算着,回去怎么改这件道袍,冷不丁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星芒微动的眼睛。
辛长星觉得有点头痛。
“你那刀,可以放下了。”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放下。
青陆正义凛然地抱紧了钝刀,眼睛一霎儿瞪大。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她像个慷慨就义的勇士,大言不惭,“将军您让标下顶刀,标下一点都没有松懈,双手就这么扛着刀,一直到您叫标下进来,这才放下。”
辛长星扶额。
不过是灶间镇台子的一柄钝刀,被这小兵说的像方天画戟一般。
“你冷静点,把刀放下。”他拆穿她的花架子,不愿意听她胡说八道,“你是工兵营的工兵,理应抱铲子。”
牛皮大帐光线晦暗,只有将军案桌上的一星儿柔光,小小的士兵藏在那一星儿光线里,像一只淋湿的猫儿,她听他的话,慢慢儿地把钝刀搁在地毯上,放刀的那只手,袖子湿答答地黏在了手肘上,露出来的那一段手臂,白的像玉。
辛长星心中一撞,移开了视线。
那小兵却把他的衣裳裹紧了,有些瑟瑟发抖的样子。
即便是这样,那小兵依旧侃侃而谈。
“标下铲子使的极好,您别不信,待哪一日上战场,标下一定让您瞧瞧这铲子的威风。”打量将军这会儿心情还不错,她开始大吹法螺,“工兵营虽好,但就是吃不饱,一顿饭就俩馒头,标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饱怎么能为您效力呢?”
辛长星搁下了手中的名册,抬眼看她。
“哪里好?”
“骑兵营呢,听说一顿有二两肉吃。”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将军一眼,“标下就是问问,没别的想法。”
辛长星看了一眼她瘦削的身体,决定不再搭理她。
“闭嘴。”他言简意赅,继续看手中的名册。
青陆伸长了脖子偷看了一眼,继续窝在墙角,肚子却适时叫了一声。
咕噜,咕噜。
好饿。
青陆摸了摸肚子,决定忍着。
可真的很饿……
她小心翼翼地问出声来,在雨声中有些飘渺。
“将军,标下听人说,达官贵人们夜里都要加一餐……”她壮着胆子问他,见将军似乎并没有要发作的迹象,继续说,“标下要是能在您的身边当差,一定不会让您半夜饿着肚子看书,您看您脸都饿白了,多可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