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浔枚转身,见林葳蕤满面诧异,他眉梢一凛:“怎么?你在府中藏了个人,难道还瞒得过我这个当爹的不成?只是这些日子呦呦和荇之都在,我不便过问,免得带坏了这两个孩子。今日,你可得给我交代个一清二楚。”
林葳蕤从未见过一向对自己温柔的美人爹爹这般严肃,心头跟着七上八下。
她自知此事瞒不过林浔枚,却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戳破,皱着眉头好不委屈:“女儿…只是看他可怜,若是无人管他…”
“他可怜?”林浔枚疾声打断她的话,厉声道,“蕤儿,你怕是好了伤疤忘记疼,忘了那簪尖落到身上有多痛,这么快又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神。”
“更何况,你若是怜惜那男子,大不了给些银子打发了便是,又何须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带到府中来?”
林浔枚一串话,堵得林葳蕤哑口无言,她踌躇半晌,心知自己定是不能同林浔枚硬来,只得软软糯糯地开口:“爹~”
又眨了眨眼,一双湿润的眼就看起来泪汪汪的:“你听女儿解释…”
说着,就将自己那日将林郁青送回家中时,亲眼所见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真的。”林葳蕤垫着脚尖,围着林浔枚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地讨好,累得满头大汗,“爹,那日我将他送回家中,谁知那少年的家人脾气暴躁,视他如草芥,拿起棒子就要打他……”
“呵。”林浔枚轻嗤,“所以,你就将他带回来了?”
“唔。”林葳蕤颔首,不懂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女儿实在是不忍心……”
“蕤儿。”林浔枚轻叹一声,细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头顶,“你太心软了。”
“心软?”林葳蕤眼底写满疑惑,她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件太正常不过的事。
“你要记住,若是太心软,路是走不长的,懂吗?”
“不懂。”林葳蕤诚实地摇头。
“……”林浔枚一顿,转身朝庭院中的石凳移步,“随我坐下,你如今年岁也不算小,有些事,我需得好生说道说道。”
“我们林家三代单传,就你一根独苗,你娘也未曾有旁的夫侍,故而府中清静,可不代表人人如此。”林浔枚突然问,“譬如当今皇贵夫出身的谢家,你可记得?”
林葳蕤眉心一跳,还以为自己被谢韵之揍的事让他知道了,却听林浔枚继续不紧不慢道:“你看那谢家世代承袭,前朝后宫都有人,小辈之中数嫡室的谢韵之最受宠,小小年纪便肆意妄为,个性顽劣得京中人人皆知晓不说,还豢养了一众宠男,看似风光无限,便以为她当真高枕无忧?”
不然呢?林葳蕤心头反问。
她谢韵之都能当街揍自己,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的。
“天真。”林浔枚漫不经心地拂下落到自己肩上的一片竹叶,“就算她是大房嫡长女,独占先机又如何,还有二房三房和旁支亲戚虎视眈眈,更何况她娘谢大人,不提藏在别处的外室,光是谢府里,便有六七房侍男……”
“若是他日谢韵之不能在科举中不能叫她娘满意,自会有旁的姊妹顶上,你当届时,她还能这般张扬?”
林浔枚听直了眼,分明那日谢大人带女请罪时,看起来也是高风亮节的一个人,且二人“母慈女孝”好不热闹,怎么会…
“这还只是关起门来自己府里,便明争暗斗至此。倘若入朝为官,多的是阴谋阳谋,就算明枪易躲,只怕也暗箭难防,蕤儿,你明白了吗?”
林葳蕤掌心出了一层薄汗:“女儿明白。”
“明白就好。”林浔枚轻抚她的头顶,“听爹一句话,日后你要是进了朝堂,要学会该看不见的时候就闭眼,该闭嘴的时候就转过身,更要多加留心,提防身后时时刻刻的冷箭,切莫心软,一旦心软,你就已经输了大半。”
不知是不是置身于竹荫中的原因,明明是日头最盛的中午,这些话,却听得林葳蕤心头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