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看起来不怎么温柔的事还有很多,比如让他单手吊在屋顶,下面放带针的钢板直到他掉下来溅起一身血为止,再比如亲自上场把他打到半残起不来为止,沈毓自认为下手有分寸,不过是出点血断几根骨头,就像最没分寸的一次也不过是刀尖擦着他的头深深扎进地面,在林晨拼尽全力在最后关头把头以畸形的角度侧折的前提下。
沈毓的刀惯性太大,自认为收不回。
基础的东西没有太多也不方便全用上,很快沈毓就把他赶去了实战,在前几天的折磨中林晨已经成功由红阶进入了橙阶,是个好兆头,值得庆祝,所以沈毓挑了个偏难的追捕任务给他作为礼物,即使看上去没人会喜欢。临走前林晨问了她一个以前问过几次的问题,但依旧被她打马虎眼混了过去。
林晨问她:“你的实力在哪一阶?”。
办公室靠窗处站了个人影,端着一罐最普通廉价的啤酒静静在那,仿佛在看窗外的景,仿佛又不是。这个习惯来源她还记得,以前老头就喜欢这个看上去很有风范很有气质的思考方式,其实说实话沈毓很多小习惯都源自老头,可能是耳濡目染也可能是老头给人的印象太深刻,很多东西都会不由自主的放大,只是这些小习惯她跟着有了,却少了点什么,就像她那最常见的半带慵懒半带凌厉的模样,就是老头那懒懒散散的调子带的,只不过老头的模样是高人的慢条斯理,掌权者的从容不迫,谈笑间的运筹帷幄算计人于千里之外,而她,那是真的懒,对很多东西刻意的懒刻意的躲,没得精髓只能被带的四不像。
可今天她好像有了点当初老头靠窗静思的感觉,至少眼神的表面像了五分。她一口口喝着罐里的啤酒,她不喜欢喝酒,但喝水太淡喝茶太苦,索性挑了个不喜欢的,能下口也没那么容易一直喝下去。
在林晨出发前她想过要不要偷偷跟在他后面,可想来想去都没个结果,想了一两天也没挪过步子,最后实在烦了干脆去窗边透透气,透气还真是个换脑子的好方法,她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自嘲笑笑然后从角落里翻出罐啤酒,拉开拉环就一口接一口喝下去,顺带着把视线扔向窗外很远的地方。
她明白了为什么以前那么多次她差点扔了小命都没人救,她也再次想了想那个答案,因为老头很可能从来就没有暗中跟在她身后保护她过,一次都没有。以前她总想着老头废这么多心思怎么说都得护住最后的底线,她的命应该值点钱的,她如果死在某个角落老头的心思不就全废了?多可惜多划不来,所以老头再怎么训练她都会留这个底线,现在想想她可能误解了老头的意思。
在第七军人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人人都有自己的危机要捱,鬼门关头探头探脑的机会太多,没人敢说自己有那个本事能永远周全的护住一个人。入了这个门就得认这个跟死喝茶谈心的命,既然危险避不掉那何必要殚精竭虑去在做一件根本做不到的事,而且,指不定老头本就没指着她平平安安过来,假如连死亡都是一场训练,她活下来就一切照常,算盘照打日子照过,到什么时候走什么路,假如她没那个命活下来,那就是从一开始选错了人,自然也是时候换一个人选。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想那么重要把老头想那么仁慈,都是血里滚过一遭的人,老头只能比她更狠更绝。
她自己也有着这样的念头,不去跟着林晨,生死由命这事她是信的,因为命在自己手里握着,她可以跟自己较劲。她没由精力和时间跟在林晨身后护他的周全,那么干脆一次都不要护,假如林晨没那个能力护住自己,那一天迟早会来,谁都挡不住。她也有这样的念头,看林晨会不会和她一样能有走出来的机会,这是私心,很残忍也很理智的私心。
这酒喝着停不下来了,开了一罐又一罐,她忍不住想这种事会不会也能习惯,老头看窗外的时候会不会根本不在意有人会把命扔在某个角落,有些人永远再不会见到……
有些过意不去,她无声笑着远远看向窗外,把手里的罐子往身后一扔,一连响起清清脆脆的好几声。
忽然有门开的声音,她听见了,可还在继续喝,没准备转身也不需要转身,窗外风景很好,没必要让自己的过意不去更深。
“我以前总觉得你不会喝酒,哪成想你不但会喝还是个会发酒疯的疯女人,太可怕了,以后得离你这更远些,要是酒疯发狠了怎么好,你那一刀我可不想挨。”
沈毓眉头一皱,声音她是熟的,只不过这个人怎么会来?将啤酒罐搁在窗台,她转身看向来人,一身军装穿的讲究,连鞋面都亮的发光,来人笑得灿烂露出一口好白牙。
“中尉了,恭喜。”她重新窝回办公室的舒服椅子里,半点招待这位中尉的意思都没有。
“看你这么真诚地恭喜,我就不要求沈少尉向我敬礼了。”来人笑嘻嘻搬从角落搬来椅子坐在她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