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等不到，所以留了条后路，不是好意，更不用拒绝，我没安什么好心。”沈毓微抬起头似乎很是认真。　　“那我就不谢你了。”林晨淡然答道，只是不知这番话有没有真正进了他的耳朵。　　沈毓也没打算管他听不听，反正劝也劝过，赶也赶过，不好听的话也已经说在了前头，将来如果后悔也怪不着她。　　她正了正帽檐衣襟后起身，顺着阳光从窗户投下的光道走向门口，微暖的光点在墨绿的衣角上下跳跃，仿佛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金辉中，就脸军靴清亮的敲击声都一下下响在光华里。林晨自然地转身跟在她身侧半步左右的地方，在门口处尽职尽责地上前半步替她拉开门，前脚踏出门的那一刻，她突然回头问道　　“头发乱吗？”　　林晨右手还握在门把手上，闻言上下审视她一番，答“不算特别丢人。”　　“那就好。”沈毓对林晨良好的评价报以微笑。　　　　沈毓带着他先去了军绩评定处，军功战绩审核普通的评定只有两项，一个是提交任务或事件的执行处理情况报告，如有必要还需经由相关参与者签字，另一项则是处理过程中的记忆凭据，第七军的人跟鬼打交道，鬼又偏偏喜欢找上普通人，为了掩饰鬼在人界留下的痕迹，第七军关于记忆方面就单独设立了一两个科室，一个是对接普通人的记忆处理科，一个是专门审理第七军人员军功战绩的军务审核科。　　记忆这东西跟灵魂联系紧密，普通人灵魂内灵气不足，处理起来就方便很多，他们的记忆可以从灵魂里提取出来，修改删除什么的没什么阻力，加上特殊的具有灵气的宝物辅助，改变一个普通人的记忆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由于这项能力对正常世界的影响可以很大，所以算是第七军一个极为重要机密的部门，管制更是严格，很多关于记忆修改的符文都是高级机密，并且划给不同人员分开掌握。　　但对于沈毓这些修炼了灵力的人来说灵魂就出现很大变化，当有人违背意愿抽取记忆时，灵魂内部会出现极大抗拒，让记忆抽取的成功率降得极低，好在这类人的记忆同样很难修改，所以审核科的人做到查看也就够了，查看审核人自行交出的记忆片段，从而进行军功的审核评定。　　沈毓来这主要准备交昨天那两件事情的记忆，杜铭那块不算什么大事，可秉承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沈毓决定让林晨交一回记忆，反正以后几个月里她再出什么任务估计都会带着林晨一起，交谁的记忆出去军功算起来都一样，顺道也让他熟悉下流程，方便日后的事务交接。毕竟大老远跑一趟军绩处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能扔给别人她自然乐的自在。　　　　不得不说林晨这个人天赋还是很不错的，沈毓偶尔教给他的咒符阵法也都记的很快，上手操作也是能看过去的，再加上他本身的天赋灵力就到了红色一档的快饱和状态，经过这三四个月的修炼，灵力突破到橙色一档也不是什么难事。林晨因为新兵训练的成绩优异，给他的军衔就是二级士官，虽说还是初级士官那一阶，但他早早分配在了分军区，不像其他新兵在地方分区，熬个几年才能上手独立执行地方军务，而且地方一向又没什么大乱子，指不定过个一年半载还没什么军功可积。　　林晨在军分区挂着沈毓的学生的名头也接入了她的人脉关系，或者说是沈毓她中校老师那一系的关系人脉，眼界见识都非其他人可比，军中又什么动向更是能早早获得消息，平日里跟着沈毓接一些高级的任务来评军功军衔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等再过个一两年军功灵力累积，升到尉官，四年后再到七月圣战那搏一搏，简直是大好的前程直接摆在桌面上就差没立块招牌插个小旗什么的让人过来看了。年龄，军衔，能力，人脉，他未来无论哪一点都生让人羡慕得说不出话来，太光明灿烂的太让人嫉妒，又因挂了中校那边直系的名头，纵使有人再嫉妒不甘也只能憋在心里，明里不敢使什么手段来。　　几乎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光明前程，自然有不少人待他不会是以对待一个尉官助理初级士官的态度，基本上第四分区这一届新兵的地位是没人比的过他了。只不过他本人在这局中感悟不大，最多是觉得分军区的人客气有理，待人额外和善些，作为他上司兼挂名老师的沈毓更加没有这种手下带了新兵第一人的觉悟，平日里该使唤他跑腿写报告硬是一点没落下，带他执行任务交他点东西时，不好听的话也没少说。　　沈毓是出了名的刀子嘴刀子心加下手黑脸皮厚，现如今看外表除了嘴里话毒外，其他地方耳濡目染的林晨还是受了她不少真传，尤其是下手黑这一条。沈毓这人对鬼很直接，无论是楚楚可怜还是情有可原，她连半个影响心情的字都不想听，上去一刀或是两刀或是拼命，既然不知道背后的故事也就没这么多心理负担，砍完鬼后还有好心情能去路边烧烤摊吃上一顿。这个习惯也很好的传给了林晨，他或许还有闷葫芦的特性，平常见一些普通的鬼也不开口，刚开始尴尬就拔刀，那姿势慢慢打磨出来还是颇有些风范的只不过他跟沈毓还是有一些不同，沈毓在分军区里呆着还好，在她老师面前又更好一点，行动间还带了军人的风范，但窝办公室或者外出时就不同了跟普通人在家在外头没什么差别。林晨他身上军人气息重，一举一动间跟当初新兵训练结束时差不多，尤其是脊背，永远挺得老直，也不知跟谁学的，跟他走一块沈毓都觉得压力大，行止间不由自主收敛不少。　　　　时间也过得快，沈毓刚接手新兵还是仲夏，后头收了个助理也不过在深秋的开头，现如今又入了冬，不由感叹时间真的快，这么快就到了放年假的时候，真是让人开心到不得了。接近新年假日，分军区的值班名单也下来了，一般来说，年假分军区还会留差不多一半的人轮流值守，而这回沈毓又一次十分“走运”的不在轮班值守名单上。　　林晨拿着假条找沈毓签字的时候沈毓正在核对财务处下发的年终奖金单子，小心翼翼对着台灯的光把位数数了又数，还一笔笔核算了两三遍，比做什么都认真。林晨搁外头敲门敲了好几长时间都每个回音，最后实在是敲门声打断计算数字思路，沈毓才喊了声进来。林晨踏进门就看见沈毓桌边地上散落了不少草稿纸，密密麻麻列了数字，不知道的看她那模样还以为列了什么极为精密的作战方案。林晨叹口气帮她把东西整理好，跟往常一般站在一边等她忙完。　　沈毓抬起头的时候忍不住揉了揉眼镜，长久不看这些数字，突然间看这么就的确有些眼镜发花。　　“这么认真做什么，你就这么在乎一个尾数的多少？”　　“在乎极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食堂都开始涨价了，我能不用点心吗？”　　“那就再往上升，等到了校官那一阶就不用担心这么多。”　　沈毓还是尉官，分配的不过是单人间较大宿舍楼，洗漱倒是不缺，只是做饭什么的就不是她在行的一项了。等到了校官那一阶则会分配独立的别墅，为了平日工作方便，留有专门的副官助理房间，林晨去那给她做个饭什么的自然没什么问题。　　“想的简单，有的熬哦，校官，你以为大白菜啊随地捡啊。”沈毓翻了个白眼。　　林晨没就这个话题继续，先递了沈毓的年终休假签字单，那是需要交到上面报备的文件，沈毓抓起笔就是一番龙飞凤舞，字迹潦草到看不出原字的轮廓。　　“你这三年多倒是没轮过一次班，从概率上看这很不合理。”　　沈毓头都没抬，笔尖在最后一划上一拖，习惯性用笔的末端在墨绿硬壳上一敲，威胁道“不该问的少问，懂不懂？”　　她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威胁林晨听了太多只是淡定地将另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我的年终假条和驻留申请。”　　一般来说助理副官的长时间假期或外出活动都需要其上司的签字批准，沈毓不需要轮班驻守，林晨自然也没什么工作，她奇怪的只是那张驻留申请。　　“驻留？为什么？”　　“我己经过了十八。”林晨平静地道，眼中没有半点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　　的确他十八了，没有理由再回那家孤儿院，那个地方也不会再收留他。　　沈毓扬了扬眉，抬手拿起那张驻留申请就撕了个粉碎。　　“疯了吧你，大好机会要留下来闷这鬼地方？脑子不正常就去看医生，我又没克扣你津贴，你一个吃饱全家不饿的，留这些钱做什么，出去逛一圈，闷这久了精神都不正常。”　　林晨平淡地看她将那张申请单撕开，然后开口“那我跟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