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冯林知道自己的母亲对他有着京城第一纨绔的期望大约会气得不轻。
他也想纨绔成季景西那样啊!
放眼京城上下哪个纨绔子弟不是把那人当风向标的?可人家敢在京城横着走他敢吗?他要是敢这会就不会被自家老爹揪着耳朵骂了!
勤政殿内冯侯爷亲身上阵上演全武行,抡起膀子对着冯林就是一顿狠抽后者跪在地上,哪敢当着皇上的面忤逆,只能苦着脸硬生生扛着还不敢出声。
跟杨小五打一架都没受什么伤冯林这会却差点被自家老子抽懵过去。
又狠抽了几下冯侯爷这才重新跪地谢罪。他已经四十多岁多年来的锦衣玉食令他看起来颇为富态但既是铁了心教训儿子,自然不能留手方才一番动作已经让他额头都冒了汗。
“都怪臣教子无方惊扰皇上,还请皇上降罪。”
不远处,换了身衣裳的九皇子季瑢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似是想说什么,却被太子殿下一瞪咽下了嘴边的话。
此时殿内人不多除了冯侯爷父子只有信国公杨霖、尘世子、太子殿下、九皇子、苏奕和刚刚踏进门的季景西,其余犯事者均被压在门外广场,由袁铮少将军和司统领亲自看守。
高座龙椅的老皇帝有些烦躁。
好不容易过个寿,不用对着一大堆国事折子,原以为能松快一天,结果转眼就闹出这等事来!
面无表情地将目光从冯侯爷身上移开,皇帝望向一旁肃手而立的信国公杨霖,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模样,越发气闷。
你儿子在牡丹园跟人动手,你这个做老子的干什么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有没有一点做父亲的自觉?到现在都没个人给朕说说完整的事情经过,让朕怎么主持公道?!
老皇帝沉沉扫了一圈殿内诸人,目光微微一顿,被后方某个耀眼夺目的红衣闪了一下。
“景西,”老皇帝威严地开口,“此事你可有参与?”
正看戏看个爽的季景西陡然被点名,茫然抬头,“啊?”
老皇帝找到了打破僵局的方向,一拍龙椅,怒道,“啊什么啊!朕在问你话!”
季景西瞪大眼睛:“……”
皇伯父!!你没事拿我开刀干什么!
被这么一喝,季景西脑子险些打结,不明白为什么火突然就烧到了自己身上,懵了一下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敢情他是突破口么?
这世上还真有那么一个人甩锅给你而你不敢不接的,景小王爷脑子一转便抓住了重点,当即苦兮兮地卖起了惨,一边喊着冤枉,一边飞快地将自己所见说了一遍,而后矛头一转便对上了苏奕,“苏舍人,你全程都在场,本小王没说错吧?”
季景西你真是我亲表弟。
苏奕抽了抽嘴角,无奈,“回禀皇上,事情正如景西所言。”
还是景西懂事啊。老皇帝默默感慨着,目光转向阶下跪着的父子俩,“冯林,你怎么说。”
冯林规规矩矩地跪着,全身都疼得厉害,虽然早猜到自己会被皇上提来问话,但事到临头,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他还不至于蠢到家,明白事情再追究下去会对自己不利,毕竟虽然杨小五先动手,可两人争执的重点是他的挑衅。当着信国公和尘世子的面,他再嚣张,也不敢将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否则等着他的怕就不仅是他爹的一顿暴打了。
于是他干脆乖乖认罪,“回皇上,草民知错了。”
自家儿子没在御前胡言乱语,冯侯爷也松了口气,连忙跟着认罪,嘴上说着不肖子,字字句句却也在求情。
今日之事,他们吃亏就吃在冯林没进太医院,如果自家儿子也和杨绪南一样,冯侯爷又怎么可能这么低声下气?
杨绪南重伤,可是太子殿下和太医都盖棺定论的。
老皇帝又望向杨霖。后者仿佛没听到冯家父子的话一般,依然抄手而立,半分没有要答话之意。
勤政殿里安静至极,杨绪尘低低的咳嗽声突兀响起,好似将信国公从神游中拉了回来。待他抬眸,面对众人的注目,总算是动了动身形,缓缓出列,恭敬地朝老皇帝行了一礼。
“皇上,”他平静地开口,“小儿绪南同冯侯爷的公子在牡丹园大打出手,虽只是年轻人胡闹,却当罚。”
一句话,定了基调。
老皇帝简直毫不意外。
他和自家这位丞相打了二十年交道,眼见着他从一届小小的中书舍人一路升至文官之首,多年来既是对手又是知己,杨霖是什么样的人,他再熟悉不过,此话一出,便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深深看了杨霖一眼,道,“冯林、杨绪南御花园斗殴,各罚二十板,回府闭门思过一月。”
冯侯爷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压着冯林叩谢圣裁。
“九皇子季瑢,身为皇子却未能以身作则,罚俸给半年,每日给朕抄十遍礼训,太子监督。”老皇帝望向殿内众人,“信国公杨霖、宣平侯冯琛,教子不严,罚俸一年,官降一等,其余参与斗殴者,悉数交由太子处置。
太子季珪当即领旨。
各打一板的判罚,表明了老皇帝和杨相公都不愿在寿宁节上生事的意图,众人一个个心如明镜,杨绪尘父子也跟着跪拜,算是将此事画上句点。
皇上没有追究杨绪南先动手一事,算是给了杨霖一个面子,官降一等,却没褫了职位,信国公依旧是首辅,宣平侯依旧是宣平侯,只要给他们时间,总能爬回原级,但却表明了一个态度寿宁节上动手视为不尊,儿子犯错,老子重罚。
这就是教训。
冯林原本还想说什么,可却在瞥见不远处季景西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咬牙咽下了未尽之语,被押去挨了板子,而后半死不活地被抬出了宫。
接到消息的冯夫人当然也坐不住,匆匆告罪于太后和谢皇后,追着儿子出宫去了。倒是杨家,因着杨绪南还在太医院躺着,板子只能留待以后再罚。
不耐烦再看这些人,老皇帝留了杨霖对弈,苏奕观棋,其余人等均各自散去。杨绪尘不紧不慢地出了勤政殿,走在前的季瑢特意慢了两步,等他近前,凑过去委委屈屈地开口,“尘世子……”
“九殿下。”杨绪尘轻揖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