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婶儿,赵普说,昨晚上赵鹏祥半夜带了一个女的去了赵鹏举家里,这事儿有点蹊跷,所以想让你抽空儿过去瞧瞧……”徐佛直奔主题。 “赵鹏祥又回来了啊?这可不是好事儿……”五婶儿略一寻思,忽然就哀叹,“你说说,主任我上火不上火啊,就赵鹏祥那种货都说上媳妇了,我儿子云贵凭啥还光着棍儿啊?” “扑哧!”徐佛乐了。“五婶儿,您能不能别啥事儿都往云贵身上扯啊,您放心,云贵的媳妇一定能说上,保管打不了光棍!” “主任,这可是你打的保票,我儿子打不了光棍!”五婶儿是个抓话把小能手,直接一把薅住徐佛,“主任,我儿子媳妇就包给你了,赵鹏举那兄弟俩的事儿我很快就给你弄得明明白白……” “成!”徐佛笑着应下了。 五婶儿就是太心急了,云贵也就只有二十岁,忙啥找媳妇? “好,我现在就去!”五婶儿也不摘菜了,洗干净了手,顺势在身前的围裙上擦吧了几下,转身就要出门。 “五婶儿,您吃了饭再去吧!”徐佛跟后头说。 “不成,这事儿得抓紧时间办,不然他们早走了呢?我不白忙活了。”这话说的就好像她从心底里盼着赵鹏举家里出点啥事儿似的。 徐佛摇头,无奈地笑了。 回到家,刚进院就看到春丽手里举着一样东西,在高兴地满院子转圈圈,边转边喊着,“我要当画家,我是个小画家……” “姐,姐,我……我也要当画家,我也要蜡笔……”春哥儿跟在春丽屁股后头张扬着两只小手喊着。 “这是罗叔给我买的!”春丽把蜡笔盒子举的更高了。 “春丽,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随随便便要别人的东西?”徐佛从半空把蜡笔盒子拿了过去,沉着脸,问春丽。 春丽一下子就哭了,“妈,你还我的蜡笔,还我,这是罗叔给我买的,呜呜……” “你闭嘴,不然我打你了!“徐佛急忙朝门口看了一眼,外头没啥人,她咣当把院门关上了,继而弯腰对春丽道,“不准哭!” “妈,蜡笔是我的……”春丽委屈得抽抽搭搭抹眼泪。 “他什么时候来的?”徐佛这话问的有些无厘头。 春丽说,“妈走了一会儿罗叔就来了,把咱家的包袱送回来了,还给我拿了这个蜡笔,罗叔说我只要努力就能成为小画家,妈,你说我能成不?”春丽喜欢画画,写字用的本子,正面写得密密麻麻的字儿,反面就用来画画,画的小猫小狗小鸡小鸭,咋一看,还真挺像的。 “嗯。”徐佛的心思没在闺女能不能当画家上,她看了下墙角,那里多了一个袋子,不觉蹙眉,“那是什么?” “罗叔搬了一些青砖来,还有一袋子的水泥,他说,留着有用。” 农村人的住宅大多都是四五间正房两边带厢,入院门是一个或大或小的院子,院子宽绰的可以种树,种一棵桃树,到了季节满树的桃子挂在枝头上,什么时候想吃,就手揪一个下来拿水台边洗干净了,咬一口倍甜。 也有的人会在院子的一角搭建个鸡笼,养一只公鸡几只母鸡,到底为啥家里养鸡非得母鸡公鸡一起养,有的说,这是因为人都要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鸡也一样,有公鸡在一旁喊加油,母鸡下蛋才顺当,个头儿也大,营养丰富。 具体是不是这个原因,谁也说不明白,反正公鸡到了年根底下就被杀了,年三十和上土豆炖了一大锅,一家人围在桌子旁,吃鸡吃土豆,就着杂面馍馍,吃得饱心情也好。 六几年,是不允许个人家中干私活的,所谓的私活泛意很广,其中也包括个人养鸡养鸭,但70年之后这方面管束的要轻一些,反正一般农户家里养几只鸡,鸡下的蛋,大多也是自给自足,村大队部的人就是知道了,那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见怪不怪了。 徐佛是妇女主任,大队部的人,所以带头养鸡这种事儿,按理她是不能干的。 但现在小彩夏来了,孩子本来没吃亲娘一天的奶就够可怜了,再连个鸡蛋也吃不上,那就是徐佛的错了,所以,这几日徐佛就在琢磨,也研究着在院子西墙角那里搭建个鸡笼子,养几只鸡,这鸡养大能下蛋也得几个月,正好等那时候小彩夏就不单单喝羊奶,可以吃一些辅助食物,比方说蒸鸡蛋糕。 看着西墙角多出来的一堆青砖,外加那袋子的水泥,她心里隐隐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自己想做什么,不用说,他就知道,他就帮着去做了,可又有什么用?如同前一世,他终究是要回城里,而自己,却不可能跟上,如此,他反倒是给了自己满满的希望,又无情地把那些希望化为泡影,真不知道他这是好心,还是歹意? “丽儿,你去把这钱送给罗叔,就说……就说谢谢他!”徐佛从口袋里掏出来五块钱,这年月水泥是稀罕物件,一般人都是难弄到的,五块钱买一袋水泥跟一堆青砖,按理说是够了,用不了。 “哦。”春丽接了钱,很认真地看了自己妈一眼,“妈,那这蜡笔钱……” “一共五块钱够了!”徐佛忽然就有点烦躁,心道,罗岙郴,你算老几啊,你干啥就一眼把我看透了,我闺女想要蜡笔,与你有关系吗?你是她的什么人,要你殷勤给她买?我想要搭鸡笼子要你管吗?你把青砖跟水泥早早弄来是想炫耀你的小聪明吗? 越想,竟心情越是烦躁,却在这时,屋里炕上传来小彩夏的哭声,徐佛这才想起来,小家伙早上还没喝奶呢,这是饿了吧?急急地进屋,烫了奶瓶,热了羊奶,拿到里屋,把小彩夏从炕上抱到怀里,奶嘴儿刚一凑近小家伙,小嘴就张开了,含着奶嘴儿,使劲地吮吸起来。可能是饿得狠了,吮吸得有点急,到后来竟咳咳了几声,吓得徐佛急忙把奶瓶拿开,把她竖着抱起来,手轻轻怕打着她后背,喃喃道,“小东西,你饿了吧?是婶儿不好,婶儿忙得把你忘啦!” 等小彩夏不咳了,她又把孩子横抱过来,拿了奶瓶儿重新喂。 这回小家伙可能也是得了经验,不再那么如狼似虎的狂吮了,而是一口一口的有力又有节奏地吮吸着,时辰不大,瘪瘪的小肚子就圆鼓鼓了。 把孩子竖抱着轻轻拍了两下,小家伙就很欢畅地打了一个饱嗝儿,把徐佛乐得捏捏她的小鼻子道,“你个小东西咋啥会打嗝儿的,我可是没教你呢!” 小彩夏吃饱了,大眼睛瞪着看徐佛,看着看着就咧嘴乐了,徐佛高兴地冲着炕前一直趴着看的春哥儿喊,“春哥儿啊,你看看,彩夏妹妹笑得多好看啊!” “妈,我也想喝奶!”哪知道春哥儿回了她这样一句,把徐佛给说楞了。 但很快明白过来,儿子也才四岁,想喝奶很正常啊。 看看奶瓶里的羊奶就剩下个瓶子底儿了,她拿了一只碗来,把奶瓶盖儿拧开,把剩下的羊奶都倒入了碗里,真是不多,就刚刚盖过碗底而已,她看看儿子,“春哥儿,等下妈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她想到的是孔融让梨的故事。 “妈,我就喝这一次,再也不要了,以后都留给妹妹喝!”小春哥儿端起碗来,一口就把碗底儿的羊奶喝了,完事儿还高举着碗,对准自己的嘴,一滴一滴地往嘴里空…… 徐佛心里很难受,她难受的是,孩子太懂事了,孔融让梨的故事讲不了了。 正这会儿,春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