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烫金大字“慑鬼院”洋洋洒洒地被嵌刻在紧闭的朱红大门上方的匾额之上,庄严肃穆。
这便是胤安用来维持“人尊鬼卑”秩序的定安基石,令万鬼谈之色变、忌惮非常的慑鬼院。
看守于门前的小厮见到众轿辇车驾,立即上前对众贵人行躬身之礼,然后打开大门,迎打头阵的慑鬼师们先行入内。
紧随其后的华盖轿辇依次停在大门前,一字排开,轿辇内的贵人们在婢女的搀扶下从轿中逐一走出来。
清风徐来,翻起轿帘,似有纱幔卷。
贵人们锦衣华服,薄衫蹁跹,华袿飞髾,暗香浮动。
娇女衣香貌美,腰若杨柳;男子俊美风流,潇洒倜傥。
系有那枚花鸟纹鎏金银香球的轿辇前,一只细长若白葱的纤纤素手缓缓从碧海棠底纹绛色帏帘里伸出,左右婢女俯身上前搀扶。
这位最后从轿辇中出来的少女,黛蓝梅纹领口微敞,上身着白玉色广袖短衫,下身妃红长裙戋地,脚踩立凤履。
一张鹅蛋脸略施粉黛,肤若凝脂,螓首蛾眉,朱唇皓齿。蔽髻上镶有一金鸾钗,走起路来那金鸾一颤一颤,栩栩如生。整个人如同从画上走出来一般,乃一步一生香的清丽绝色美人。
她一出现,在场其他贵女瞬间失了颜色。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望向这少女,贵女们眼露嫉妒,贵子们则一脸痴迷。
生香美人看看众人,嘴角勾起优雅的淡淡一笑,神色间带着几分天生自傲的贵气,显然很享受这些人的注视。
而就在她刚走下来的瞬间,她身侧那顶软轿的华顶之上,原本停在上面的杏花花屑正发出一抹微弱的红光,随风稳稳飘落在了生香美人的蔽髻之间。
无人注意到这细微一幕。
这时,一名小厮从朱门内走出,快步行至贵人们跟前,拱手道:“贵人们请随我来。”然后恭敬侧身到一旁,比出一个请的手势,贵子贵女们便迈步朝朱门走去。
一路行走于慑鬼院内,四处寂静无声,每层楼之间圆柱顶立,周围密林参天,威武森严,隐透着一股庄重萧杀之气。
贵人们绕过一个专供慑鬼师修习法术的修炼场后,便进入一个花草葱郁的庭院,走过蜿蜒曲折的回廊,最终抵达待客的正厅。
厅内早已安排好榻几,数名小厮鱼贯而入,引各位贵人到相应的位子入座。
座次越是靠近前排上首,身份便越是尊贵。
待众位贵人落座后,几名小厮抬上芙蓉花绣纹白纱屏风,将坐在后几排的贵女们围住,与贵男们隔开。
胤安门阀贵族宴会中,尽管男女可同席,但毕竟是些待字闺中的未嫁娇女,在面对外男时,还是需要顾忌几分礼数。
此时,又有数名着素裙头绾丫髻的貌美婢女手端各类吃食和酒水入内,依次跪坐在每个塌几前侍奉。
两排身着绛红色宽袖长袍的乐师在角落一侧席地而坐,开始演奏起乐曲。
而此刻附着在杏花花屑之上,藏于生香美人蔽髻上的阿稻,正郁闷得紧。
也不知这美人出门前是熏了多少香料,发髻处散发的香料气味好生浓郁,熏得置身其中的她连打数个喷嚏,差点因鬼气不稳显出原形。
阿稻正憋着气,突然感觉近前一阵疾风袭来,其中还混着淡淡脂粉味。
阿稻自生香美人的蔽髻朝上方望去,只见一张放大的白皙俊美的少年脸,正带着春风般的笑意,隔着白纱屏风,探过头,正俯望着生香美人。
那阵疾风,正是从少年手中摇动的折扇发出来的。
“元之今晨出门时,便闻枝头鸟啼鸣,不想果是有好事临头,今日竟遇见了胤安第一美人。”珞元之一收折扇,朝生香美人行了个平礼,动作行云流水,好不风流。
生香美人寒棠梨袅袅起身,嗔道:“就你嘴贫,改日我让珞大公子好好治治你。”脸上一直保持的应付笑容总算换上几分真诚亲近。
珞元之哈哈一笑,戏谑道:“可不巧,我大哥这段时日一直不在胤安,这状你怕是告不成了。”
寒棠梨也不生气,此时却是心思一转,顿了顿,才又开口道:“公子他……近日可好?”语气羞怯中带着些许紧张期待。
珞元之闻言,目光闪了闪。
见寒棠梨一张俏脸在问出话后,已不自觉染上了几分红晕,眼中也生起淡淡水色,便故作委屈叹息道:“寒大小姐,你面前此刻站着一个如此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你怎的忍心问起其他男人来了?”
就在两人对话间,不远处,于寒棠梨下首第一排,正襟危坐的蓝衣少年言文阙,听到这句轻佻之言后,眉头微不可察的一蹙,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寒棠梨嗔骂珞元之油嘴滑舌不害臊,珞元之正笑得一脸自得,视线突然定在寒棠梨蔽髻上,笑容不由敛了敛。
寒棠梨集见此,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她刚要伸手去碰自己的蔽髻,却被珞元之出声阻止住:“别动。”
珞元之说完,伸出一只手,凑近停在寒棠梨蔽髻上的那点杏花屑,小指轻轻一勾,便将杏花屑挑了下来。
珞元之望着小指腹上停着的这一点莹白,笑道:“果然是美人生香,连落花都被引了来。”说完手指便是一弹。
下一刻,阿稻连同着杏花花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高高的弧度,如同一团鼻屎般被弹飞出去。
伴随着的,是一道几乎可以完全忽略不计,来自于阿稻的微弱惊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