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月生海看看自己的符,又看看江墨的符,不依了,“虽然确实应该女士优先,但是非常时期你得一视同仁啊!江墨这张符为什么看起来高级许多?” 桃李一言蔽之:“男女有别。” 月生海听闻此言,不疑有他地点点头,也就不再问什么了。 江墨一直在研究自己手上这道绢帛丹符,说是男女有别,大概是敷衍之词。 车停在了月生海自家别墅的门口,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奇怪的是,这栋别墅独立于郊区之内,周围居然连声虫叫声都没有。 桃李望着别墅上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江墨只觉得阴冷,在盛夏的夜里,这就已经是异象了。 月生海把人领了进去,笑着说:“两位仙姑饿了吧?我已经叫人备下了一大桌的丰盛佳肴,请跟我这边来。” 江墨摸摸肚子,意识过来自己确实饿了。 一进到餐厅,餐桌那边却已经有人先行入席了。 月生海笑着说:“原来笏道长和许大师已经等不及开吃了。” 笏九嘴里塞着个鸡屁股,抬头看过去,一愣,一惊,居然把臭丫头给请来了! 桃李看了一眼笏九,没什么表示,她在下车的瞬间就完全感觉到了来自笏九本体的狐狸精气息,断定他就藏身于别墅,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披了张羊皮就出来假装道士欺世盗名。 果然作恶多端。 笏九一头短发干净利落,梳了个二八式小分头,穿着不知道哪里偷来的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 江墨也挺惊讶的,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里,她就先后邂逅了捉妖小仙姑,六尾狐,女鬼缠身的高富帅,六尾狐伪装的道士,开了荤的和尚……以及各路妖魔鬼怪,眼界开阔至此,也算不枉此生了。 月生海给大家互相做着介绍,每个人都站着,只有笏九还坐着吃鸡屁股,纤纤十指油腻腻的,桃李没空搭理他,只看着那位许大师。 许大师看上去二十几的样子,穿着中山装,脑壳光秃秃的,脑门锃亮,堆起笑来慈眉善目,为了加大说服力,他虎口挂着一窜佛珠,相当深沉地道了句:“阿弥陀佛。” 晚饭,江墨没有吃多少,她总觉得浑身哪里都不自在,桃李看了一圈没有自己爱吃的肉包子,于是也只随便拣一些菜来吃。 月生海等不及,赶紧问:“仙姑,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坛作法降妖伏魔?” 笏九不动声色看了桃李一眼。 桃李说:“不急,等我今晚观察观察。”她从兜里抽出一大叠天师符,说:“把这个给府上每人发一张随身携带,切记不可离身,还有,让他们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房门。” 月生海赶紧接过来,连连点头,“好好好。” 笏九严肃干咳了两声,也从自己胸口里掏了一叠黄符出来,说:“我这个……” “道长自个儿留着吃完鸡屁股擦手用吧。”月生海说完,转身出去了。 “……”笏九尴尬,“切”了一声,将符随手一抛,化成几根狐毛。 月生海把天师符交给管家,“每人一张,仙姑说了,这个千万不能离身。” 老管家不是十分信鬼神之说,他觉得少爷就是为非作歹的事干多了,良心过意不去于是才连连噩梦,他抬了抬老花镜,说:“少爷,依老奴之见……” “别废话,”月生海打断他,“都自称老奴了,我允许你老糊涂,但是别把自己的糊涂之见拿出来献丑,退下吧,顺便给两位仙姑收拾两间客房出来。” “……” “对了,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房门。” “……” 晚上,江墨坐在房间里想事情。 罔象罔象,从字面上来理解应该不是指具体的妖物,大概是类似于幻术之类的东西,莫非是有什么人或者妖在幕后操控? 江墨莫名对这件事上了心,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最后只好起来去了隔壁,正打算敲门的时候,碰巧桃李开门了。 桃李正打算有所行动,只是没想到她会过来,“有事?” 江墨问:“我想了解一下,什么样的人才会受罔象控制。” 桃李出来,返身把门关上了,边走边说:“按理说,只要是些心怀鬼胎的鬼蜮之徒,甚至是潜意识里稍有不良倾向之辈,都会被罔象趁虚而入,由此看来,几乎所有人类都有被罔象控制的可能。” 江墨看了桃李一眼,没说话。 桃李继续道:“但是你不会。” 江墨想了想,笑着说:“其实我一直怀疑,是不是我一出生就有佛光加持,一直以来也颇受各方神佛照料,简直跟开了光一样……” 闻言,桃李忽然停下来,别有深意地看向她。 江墨一愣,笑笑说:“我开个玩笑……而已。” 桃李一扬手,桃木剑闪现的瞬间她往江墨脖子的位置刺了过去,剑身稍稍一偏,剑尾直刺入江墨身后的那道墙,墙体速速裂开几道细缝,仿佛张开了天罗地网。 江墨只感觉身后有一阵风刮起来,再从她身后往前饶过来蹿了出去,在走廊前面不远处着地。 是笏九,他落地现身,自认帅气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分头,说:“这都能被你发现,你师父当初不会是借鉴了哮天犬的外形把你雕出来的吧?跟二郎神购买版权了么?” 雕出来? 江墨看了桃李一眼,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被供在庙里的雕像,那么她是哪座庙的? 桃李脸上看不出情绪,问:“你来这里干什么的?” 笏九摸完小分头,又整理自己的西装,活生生的衣冠禽兽总舵主,“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来这儿当然是捉妖来了。” “……可是你自己就是妖。”江墨说完又补充道:“这算自相残杀么?” “别说的这么难听——”笏九弹了弹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这叫大义灭亲,再说了,妖也是分阶级分种族的,吾乃狐族,捉拿狐族以外的妖,不算自相残杀。” 桃李不想听废话,直接问:“来了两天,你查到什么了?” 笏九笑了,“这是我和小丫头第一次合作,笏某自当知无不言,”跟着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折扇,他一边敲着掌心,说:“很明显,这位姓月的败家子儿是受罔象所控,罔象的产生有两种情况,一种因愧生怖自发生成,一种由第三者施法操控,我查了一下,月生海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摆布了,并且操控这一切的人不在附近,也就是实施的远程操控,既然是远程操控,那么就得借助附近的某样东西实现罔象的操作,也就是所谓的媒介,奇怪的是,我来了两天,并没有发现类似于媒介这种异物。” 桃李听了半天,也沉默了半天,开口道:“也就是说,你什么发现都没有。” 笏九又笑了,说:“好歹给你分析了情况。” 江墨说:“不是自诩有千年道行么?” 笏九更正,“是三千年。” 江墨掩着嘴凑近桃李耳边,“真有脸说,三千年道行居然就这点本事。” 笏九:“……” “你来干什么的?”笏九冲江墨龇牙,“来给我裹腹用的么?” “这个……”江墨看看桃李,她也不清楚自己来干什么的。 正说着闲话,忽然楼下传来乒铃乓啷的动静,桃李反应极迅速往楼梯方向跑了,笏九也立马跟着跑了,只有江墨一个正常人用一双腿以正常的速度跟了过去。 当她抵达出声位置的时候,看见桃李把月生海反手擒住压在地面上,拿着张符不知道念了句什么咒语,跟着将符往他脑门拍上去,这一举动却导致月生海挣扎得更厉害,两只眼睛瞬间染上了猩红,符咒似乎已经对他起不了丝毫作用…… 笏九露出满嘴尖利的兽齿,“我吃了他保管什么事都没有。” 月生海忽然一个翻身,居然把桃李掀翻在地,跟着从地上窜起来,以一种异常的速度往笏九的方向冲过去,笏九灵活一闪,月生海扑了个空,直接往前面江墨的位置扑过去了。 江墨站在门口,速度不及他来得快,干脆也不躲了。 任何妖魔气息一沾上她都会化为云烟,这回应该也…… 桃李在这时追了过来,伸手抓住了月生海后脑勺的头发,极其残暴地将他往后一拽直接把他甩在地上,接着再次将他压制在身下,月生海“呜呜”声发出奇怪的叫喊。 江墨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情况似乎有些失控,“他怎么了?” 笏九也不知道怎么的,此时整个身体居然呈半兽化状态,他喉咙里发出了“呲呲”声,阴恻恻道:“他快被罔象化了。” 桃李刚抽出一叠天师符,正准备念咒作法,可是月生海挣扎得厉害,有些影响她的发挥。 情急之下,江墨犹如福至心灵,看见小茶几上有一把水果刀时瞬间灵机一动,立马跑过去拿着水果刀过来蹲在月生海跟前,举起小刀,一狠心往自己的手臂划了一刀,血液立马往下滴,落在月生海脸上…… 月生海忽然停止挣扎,桃李也愣住不动。 笏九同不解:“……你这是干什么?” 江墨松了口气,刚想解释,月生海猛然发力再次将桃李掀翻在地,江墨“哇”一声惊叫拔腿就跑,月生海爬起来对着她穷追猛打。 “救命救命救命啊!!”江墨使出了空前的速度逃命,“为什么会这样?既然我的身体能破除妖术,那么我的血应该更能起到作用才对啊!” “你他妈脑残剧看多了吧!”笏九在原地跳脚。 桃李大声说:“别跑了,他一碰到你就恢复意识了。” 江墨一听才想起来自己生来就开过光不怕邪祟的体质,于是急急刹住了脚步,身后月生海追了上来,不留余力往她身上撞了过去,江墨被撞得一阵踉跄往前一摔,好在桃李及时过去接住了她,而月生海这么一撞,整个人摔翻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然后趴在地上晕过去了。 桃李再次抽出那叠天师符,往空中一抛,竖起两根手指念了句咒语,分散在半空中的黄符瞬间如有意识一般迅速围成一圈,接头的其中一端往圆圈中央延伸,不多时就生成了一幅阴阳八卦阵。 桃李念完“急急如律令”,由黄符勾画出来的阴阳八卦阵压在了月生海身上。 周围平息下来之后,江墨扶着墙坐下来,刚坐下来的瞬间,耳边忽闻一阵“嗡嗡”作响,类似于和尚念经的动静,伴随着一下一下敲木鱼的声音,她仔细听了听,声音像是从窗口那边传过来的。 笏九还没完全脱离半兽化状态,身上的西装也不见了,只披了一件雪白色的长衣,应该是由他的狐毛所化,他郁闷地甩了甩收不回去的两根尾巴,说:“月生海忽然发狂,一定是有人在附近作法,刚才差一点连我都要顶不住显出原形,好在我有三千年的道行,三千年啊!” 江墨不知道笏九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三千年”…… 桃李盯着昏过去的月生海看了半天,道:“那位许大师怎么没有出现?” 江墨往窗边走过去,拉开了窗帘往楼下看,发现那个所谓的许大师就在一楼门口的花园里,他坐在一片空地的中央,手持一根犍槌在敲木鱼,并且嘴里念念有词。 她指着外面说:“在那里。” 桃李二话不说,破窗而出。 就在笏九也准备从那个被破了的窗口飞出去的时候,江墨一伸手抓住了他的尾巴,下意识往回一扯,笏九浑身一软,往身后摔下去,四仰八叉,仰面露鸟…… 江墨:“……” 笏九赶紧拨开盖在自己脸上的衣服,挡住了下`体`赤`裸`裸的春光,又急急忙忙坐起来,顶着八分熟的红脸冲江墨急吼吼道:“干什么!!!” 江墨见过小猫咪的鸟,见过小狗仔的鸟,还没见过三千年老狐狸精的鸟……又一次刷新了眼界……她十分真诚地鞠躬道歉:“实在是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带我一程,这么高我没办法跳下去……” 忽然,外面一道白光直冲云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