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英准备的晚饭很丰盛,酸辣土豆,白菜豆腐,蒜苗炒肉,红豆炖猪蹄,还有年前杀猪新腌制的血燥子和碎骨肉,再来便是李国从水潭摸的鲫鱼。
鲫鱼虽小,可里面的鱼黄很大块,顾晓生连吃了好几条,这年头仍是无污染的时代,每道菜都有它该有的香醇。
李华李平喜爱那道炖猪蹄,从上桌就啃个不停,让顾兰英说了几句,但速度丝毫不减,那满嘴满手的油光倒是颇有几分新春喜庆,引得一桌人笑个不止。
顾晓义从兜里掏出两副弓弹,举起对两个小子一晃,顿时吸住那四只黑瞳,俩兄弟放下啃到干净的骨头,跑到顾晓义身旁,大眼中亮光闪烁。
顾晓义高举弓弹,脸上是老气横秋的表情,他语气轻快:“该叫什么?”
俩兄弟一左一右攀上顾晓义的手臂,大声吼道:“舅舅,舅舅”。顾晓义得到想听的话,笑容裂到耳垂,大手一挥,把弓弹递给俩兄弟。
明媚的欢声伴随着十五瓦的电灯摇曳,倒是引得顾晓生眼里泛红丝,她招手叫俩兄弟过来,认真嘱咐道:“不许对着人打,还有玻璃,不然我就叫你们舅舅没收听到没”。
兄弟俩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眼睛落在弓弹上,头也不抬的回应:“知道了姐”,顾晓生失笑摇头,推他们回坐位,从碗中夹出两块带有筋肉的骨头。
顾兰英拦住她:“他们以后何愁没得吃,你夹了自己吃”,顾晓生眼神落在李平身上,竟然有一丝可怜之意,不过那目光转瞬即逝,她笑着再给兄弟俩添菜:“小姑妈,现在日子渐好才是不能让孩子落了嘴福,再说你看他们正长身体,只要不暴饮暴食,吃再多都是好的”。
顾兰英嘴角有笑容欣慰合意,给顾晓生,顾晓义,赵月如都依次添菜。
一顿饭吃了个半钟头,茶余饭饱后多少生出懒惰之思,顾晓生慵懒的靠在墙上,笑看李华兄弟俩嬉闹,孩子总是不知疲惫,一刻不歇,可却最是容易让人向往,少时想长大,可在真正长大后又无比怀念孩童时的无拘无束。
李国出门喂猪回来,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顾兰英询问:“怎么了?”
李国走到墙边放下橡胶桶,皎白的月光落到那苍老的面孔上:“建城家又吵起来了,离老远都听见小诗她妈的哭喊”。
顾晓生微微坐起身,顾家除了顾建兵和顾建国在五家村安家,其余三个都在上尧村安家,五家里若是谁家过得最闹心,无疑是排行老四的顾建城夫妇,在顾晓生记忆中,似乎小叔父家就没一日安宁,顾建城好酒贪杯,又不曾有个好酒量,反正吵架是一级,打架是正常,摔锅碗瓢盆更是个常态,说来小伯母陶菊花真是过得苦难,为着那十岁的顾诗诗忍得太多。
顾晓生眼里有可悲,仰头望向夜空明月,都不觉它有多美,农村吵闹似不知何时成为常态,而此间女人的心态总是给自己定义为了孩子,顾晓生不知这思想究竟是对是错,于孩子而言又如何明辨对错。
顾兰英站起身,脸上的愉快神色悄然散去,改换上一种在顾晓生眼里读出可悲的神情,她语气微叹:“走吧,去看看,菊花也是可怜人,小诗还那么小,唉!”
月色落到村道上,孤白如同彰显此刻的心镜,顾晓生默不作声跟在顾兰英身旁,她心有所感将视线落到顾晓义身上,而后有扫到赵月如身上,大哥虽然有大男子主义,可内心深处真正是个暖男,若是赵月如安分守己,她是个被幸运眷顾的幸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