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山山如其名,清明秀丽,山下鸟鸣花香,山上静谧幽恬,是个风生水暖的好去处。
诗人们愿意称颂这里,柳青丝,烟霞景,但逍遥山上住着的村民们从早到晚的看,只觉得晴天的时候这树绿的刺眼睛,雾天走道都打滑,没品出什么云雾飘渺的好来。
尤其近日来,更是热闹了不少。
雪燕看着面前这带着一家老老少少活像来踏青春游的一家子,有点发愁。
不过本着修仙之人不与凡人计较的好脾性,还是温言温语的劝道:“这孩子我是测过了的,是没有灵根的。山下便是客栈,你们不若回去休息几日……”
“仙长,”为首的那个女人开口打断他,伸出一只饱经沧桑的农活手,将怀里的那孩子凑过来给他看,“您瞧瞧,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哪点像没有灵根的模样?你们肯定看错了,再给咱们看一回吧!”
雪燕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他只看到了这孩子硕大的鼻涕泡,颤颤巍巍的将破不破,瘪着一张嘴,在他娘怀里活受罪。
他着实无奈了,这女人实在难缠,仗着自己家就住在这逍遥山的山脚下,将自己七八个孩子都带来了,最小的不过襁褓,最大的比他还高,硬是将别的测灵根的孩子都挤到后面去,自己独占一隅天地,不测出来一星半点的灵根是坚决不走的。
这哪里是村民,这不是土匪么?
雪燕正头疼着,忽见天外有一白光,从远处不急不缓的飞着,呈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与他们越来越近,最后化作一道人影,落在了雪燕面前。
来人一身白衣,腰间佩剑,踏过来的步子都透着一股仙气飘渺。
女人不禁看呆了。这人模样是真的好,女人活了小半辈子,没见过这么齐整的男人。
雪燕忍不住愣了愣——他不是第一回见到大师兄了,但每回看到那张脸,都忍不住有点失神。
他理了理心绪,恭恭敬敬的道:“大师兄。”
逍遥宗分为四宫,建在逍遥山四峰,各宫主皆是大能,其中白霜宫以剑为修,是整个逍遥宗的门脸支撑,天下第一的剑修在宫中坐镇,是无数人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去看一眼其风光的地方。
可惜宫主若寒君平日虽然是好脾气的人,收徒眼光却极挑,除了十年前出去游历收了一个野路子,便再没有其他徒弟了。
这个野路子虽然来的晚,辈分却高的要命,除却各宫门宫主长老,何人见了都要敬一句“大师兄”。
大师兄——阮无痕眉目淡淡,眼神一扫就知道大约发生了什么事。
不外乎它,逍遥宗作为天下第一大修仙门派,每十年都会在山下为十五岁以下幼童测灵根,若是测出来天赋高的,直接就拎回去给各宫各山看一看,谁看顺眼了就收回去当个徒弟。
不过这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这十年里就这么几天时间,五湖四海的凡是家中有小孩的,都定是要不远千里的来试一试,以至于鱼龙混杂,每次都会闹出点不愉快。
女人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测不出来灵根便耍起无赖,不像是来测灵根的,倒像是来踢馆子的。
好在逍遥宗底蕴深厚,任这群凡人踹个几千脚也撼动不了分毫。
只是可怜了每回过来的小弟子,被这些无理取闹的凡人扰的再烦,也不敢违背门规对他们出手,只得一点点哄着。
女人见到阮无痕,像是沙漠里的流浪汉看见了一片绿洲,十分惊喜道:“这位是仙人吧?这位肯定是仙人了!”
阮无痕温和道:“过誉。”
阮无痕看向女人,目光温和:“姑娘有什么疑惑,可尽与我说。”
女人活这么多年,小时候被人叫贱名,大了以后被人喊大婶,就是没被人称作过“姑娘”。
她对着阮无痕那张俊脸,当下由一个市井女流氓变成了端庄闺秀:“仙人可否帮小子看看,我觉得这孩子大约摸是有些灵根的……”
阮无痕并未否认,只是并指搭上了这小孩儿的胖手,略一停顿,便自然的收回来了。
女人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仙人?这孩子是不是……”
阮无痕摇摇头:“灵根过浅,不适合修行。”
女人急了:“怎么可能,您再看看……”
“不过,”阮无痕话锋一转,“这孩子倒是有些慧根,将来若是读书识字,入仕为官,会有一番作为。”
女人闻言不禁又悲又喜,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终于抱着孩子弯下腰:“多谢仙长指点。”这便拖家带口的下山去了。
雪燕看得目瞪口呆,深深觉得自己道行还不到家,在这与那妇人扯了半个时辰,还不如师兄两句话有用。
不过他还是疑惑,师兄从何处看出那孩子有慧根,依他的面相看,分明是个以后拿锄头都要砸脚的痴儿。
阮无痕看了他一眼,雪燕只觉得这一眼依旧温和,却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