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愿愣住了。

萧意晚安静的坐着，他的目光那么澄澈，那么干净。

仿佛不是尘世中人。

她忽而想起记忆里的前世。

另一个红尘的萧愿抱着萧意晚:“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名动天下相华容，不要佳偶天成好姻缘，皇兄，你活过来好不好……”

可是那个时候的萧意晚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望着自己的妹妹。

那个萧愿痛的不行：“皇兄，我想陪你一起吃素……”

“没有了……”萧愿说，她的声音发颤，“我这一生，有罗华和黄昏为友，有父皇为父，还有一个这么好的皇兄，我……我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来过这里，你待我很好，我也待你很好。

其实我想待你更好……

我想陪你吃好多好多年的素……

萧意晚望着她，嘴唇动了动，他的眼睛变得更亮了，他哑着声音说：“萧愿，我其实……一直都很……”

他话未完，前方传来了号角声。

只见混乱的江面上，一艘大战舰带着乌压压一片的小战船稳稳的过来。

那战船上的旗子是青色飞龙，这是安定侯殷家的标志。

萧意晚站起了身，低声说：“援军到了。”

“末将救驾来迟，请大殿下恕罪。”领头的是安定侯长子殷澜，他很是恭敬的朝着萧意晚一拜。

萧意晚自幼深居简出，又受赵氏压制，向来被人轻慢忽视，骤然被殷澜如此恭敬的一拜，他给愣了一下，许久才淡淡道：“殷将军请起。”

一行人登上了殷家的大战舰。一番梳洗之后，黄昏和萧愿进了萧意晚的房间。

“你这屋子可比我的大多了。”黄昏稀奇道。

他曾同萧意晚在客栈的一个房间里住过，知道萧意晚为人简单朴素。

相比之下，殷家安排的这个房间实在是奢华过了头了。

他觉得有点无语，冲萧意晚道：“殷家人在巴结你！”

萧意晚叹了口气：“我倒宁愿回到小渔船上去。”

黄昏大惊：“哈？”

萧意晚苦涩道：“殷家来的太是时候了，八成早就盯着赵雪了。故意让我们在江面上折腾那么久，弄得狼狈不堪，你说，是为什么？”

黄昏大怒：“就为了让我们感激他！”

越是离死亡近，越是感激来救自己的人……

雪中送炭总是贵过锦上添花，这个道理谁都懂。

金尊玉贵的皇子，瞧见满江的尸体，定会感激那个将他从火海里救出来的殷家。

萧意晚喝了一口茶，平静道:“殷氏与赵氏不睦，如今父皇日薄西山，他们这是……”

萧愿凉凉道：“怕二哥登基之后，被赵家人给踩扁了！”

黄昏就不明白了：“那讨好大殿下有什么用？”

萧愿道：“……怕被二殿下母族欺负，所以讨好大殿下想换个太子啊。”

黄昏更不明白了：“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讨好二殿下！”

萧意晚：“！！！！”

萧愿：“！！！！”

不得不说，这孩子的脑回路也是惊人。

这边黄昏嘀咕道：“要是大殿下当了皇帝之后，大殿下某个亲近的人再跟他们有嫌隙怎么办？再换一个？”

萧愿：“……”

别说，按照这孩子的逻辑，还挺有道理的。

萧意晚温和的嗤笑一声：“你说的也有道理，二郎心胸宽广，并非不能容臣子之人，只是这世上的人，往往困于心内的魔障。”

黄昏自幼父母双亡，由忠仆养大，并没有接触过权力中心，成天瞎浪着长到十四岁。

他此刻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愣愣的看着萧意晚：“怎……怎么可以这样……”

萧意晚道：“黄昏，有些事情你之所以想不到，那是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黄昏喃喃道：“那你呢……殿下，你是这样的人吗？”

萧意晚轻轻摇了摇头。

黄昏望着他精雅的面庞，忽而甜甜的笑了。

他说：“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急着见黄泉公子了，就是让我此刻死了，我也不觉得遗憾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