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了!”你斩钉截铁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打!”
缘一点点头,带着你这个腿部挂件回屋继续练字。
经次一役,你彻底断绝了作死的念头,恰好夫人近来两天气色转佳,你便收敛了心思,决定继续过夫人崽子凉地铺的平凡侍女生活。
结果你之前和缘一决战继国府之巅时被劈坏的那道墙被路过的家仆发现了。
你也不知道是该吐槽“妈的都过去几天了你们居然现在才发现”,还是该苦恼自己当时心神不定忘了回去修复好你们的作案痕迹,总之,当你反应过来的时候,继国府潜入间谍这个消息已经在宅邸内传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见谁都像贼。
难道就没有人思考一下为什么间谍要断墙进院而不是正面潜入吗?
你忍不住困惑地想。
家督异常重视此事,把所有的家仆和门客都召集起来单独问话,你同样被叫了过去,作为一个每次被老板催交文件都能面不改色地告知快了快了然后疯狂打游戏的鸽学家,你十分轻松地通过了家督的诘问,但缘一就要命了,他根本没有说谎的概念,在你被继国家供养的武士放出去后没多久,家督就被自己的小儿子打出了房间。
当着所有还在等候问话的人的面。
你的妈啊。
你都傻了,原本充满低声细语的广间顿时变得死寂,你看见屋内的岩胜喊着父亲大人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他扶起昏迷在地的家督,见鬼似的望着站在会面所中央的弟弟。
如果人的眼睛会说话,那你猜少家主现在一定是在呐喊:缘一你在干什么啊缘一?!
而缘一则只是安静地垂下了拿着刀鞘的手。
事后你从他人处得知,缘一刚被问话,就坦然地自己砍断了院子的墙壁,家督不相信,嗤笑着说你一个孩子能做什么。
随即怀疑地问:“你在为谁打掩护?”
缘一摇头,只是道:“是我。”
家督顿时火了,他本就脾气差,当即随手拿过摆在身旁的刀,一把扔给缘一,道:“那你给我再演示一遍,就在这!我的面前!”
于是缘一依言拔|出刀刃,对着父亲举起了刀鞘。
然后就有了你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你:“……”
你开始考虑要不要暂时挂机下线。
——
人生总是有那么多唐突的沟沟坎坎。
在你被家督抓回去狂风暴雨痛骂的第二天,全继国家的人都知道了缘一天赋异禀bug转世的秘密,你忽然成了个大红人,走到哪都会被人神神秘秘地拉去询问缘一的喜好,夫人说的没错,看碟下菜确实是人之本性,她那么担忧小儿子的未来,肯定做梦都想不到两个孩子忽然转换了立场。
所有人都在相传家督要更换继承人,缘一窄小的房间里也多了许多崭新的物件,这时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孩子拿的原来是打脸的剧本。
那写这剧本的神明文笔也真是有够差的,你想,继国家两兄弟的感情那么好,突然整这一出,是要让他们结仇的节奏啊。
你啧啧摇头,一如既往地赖在缘一那只有三叠大小的榻榻米上,惆怅地看着昏暗的房梁。
“缘一,”你说,“大家都说你爹要换你当继承人,你有什么想法么?”
缘一没有说话。
他几乎一整个下午都在练字,坐姿不动如山,仿佛真真正正地成了一尊佛像。
你深感无趣,爬起身回去找夫人了。
夫人显然也听说了某些传言,面上的担忧更甚,她少见地寡言下来,长久地盯着屋外庭院盛开的菖蒲,从黄昏看到了天黑。
你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带上同情。
“您该休息了。”你劝道。
眉目疲倦的夫人微微点头,任你搀扶着回到准备好床褥的卧房,安稳地躺下。
“阿系啊。”她换道,等你低下|身凑近后,轻轻抓住你的手,“我之前的委托,还作数么?”
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在指什么,于是回握夫人的手。
“永远作数。”你说,“哪个少爷日后需要离家,我就会替您照顾他。”
夫人眨眨眼,缩进被窝深处。
“谢谢你啦。”她说,头一次在你面前流露出些许与为妻多年的温婉气质全然不同的娇俏。
她真美啊,你想,这个女人要是再丑点,或是脾气再差点,你都绝对不会侍奉在对方身边,美人在骨也在皮,恰到好处的容貌,柔软温顺的灵魂,只有这两者同时存在,你才会被人类深深吸引。
“晚安。”你说,吹灭案上的灯火。
偌大的御上方陷入黑暗。
这是你最后一次对夫人说晚安。
因为就在当天深夜,她害病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