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白坐回岩石上,待他哭泣平歇些,深沉开口:“鹰十,在伍曲一百单八人中,你是最心细心软之人,也是惟一未随我赴边关的武士,进了战场便是对决!不管是父子、手足,只要在你对面,向你挥起武器,他便是敌人,你不杀他,便有更多人因他而死。”
他停一会儿,语气铿锵道:“鹰十一为我大洛捐躯,至死保持忠诚之心,是我秦氏兵营好儿郎,本王誓找出迫害鹰十一等军士之凶手,为其洗刷血仇!”
秦墨白笼络军心这一手,果然很有用,鹰十止了眼泪,跛着腿与护卫一起整理鹰十一等人的遗体遗容。
陈荆在秦墨白怀中略动身子寻找最舒服的位置,最后将脸埋进他胸前,一手伸进他衣袖里攀住他胳膊十分依恋,秦墨白望着秀丽的容颜,脸颊轻轻与她相摩挲,心道:“阿荆,如你有一日持刀站在战场对面,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荆睡得稀里糊涂,隐约觉得自己在野外出勤,身子微转,察觉身边有人,一股脑跳起来,头却重重撞上硬物,她听得上方一声闷哼,也不顾自己额头隐痛,从袖里抽出薄刀,撑起身子定睛看着对方。
秦墨白被撞得一个趔趄向后翻倒,捂着下颌,怨愤瞪着她,她搔着发痛的额头,收起了短刀,谄媚地扶起人,帮他前拍拍后拍拍,笑道:“误会、纯属误会!鹰十知道,干我们这一行就怕睡醒身边有人。”
她边说边看鹰十,却见地上一排直挺挺尸体,不禁唬了一跳,走过看清楚是鹰十一等人,更是吃惊,抬头看鹰十,鹰十犹自悲伤。
陈荆轻声问身边裹着伤带的护卫,“在哪里找到他们的?”
护卫小声回答:“昨晚,他们袭击我们,我们没了七个兄弟。”
陈荆将脸埋进双手里,搓了搓脸,打起精神伏身仔细看鹰十一尸体,他的头和身躯已经被人用针线密密却又笨拙地缝合起来。陈荆拿出鲨皮手套翻了翻几人的眼睛,失声道:“不可能!他们明明已死了超过……”
她眼睛与秦墨白视线相交,读出他眼中肯定,陈荆呆住,喃喃道:“赶尸人,这么古老的摄魂术又出现了。”
秦墨白皱眉问:“怎么说?”
陈荆摘了手套,“十一瞳孔发绿,是中毒而死,从双眼血丝来,是非常致命的毒,而且毒发得相当快,中的应该是虫毒或蛇毒。这种毒强大到不可能与其他活物共存。也就是说,如若将蛊虫植入他们体中,蛊虫也会被毒死。”
秦墨白接着问:“因此,驱使他们行动的只能是赶尸?赶尸的传说真的存在?”
陈荆神情凝重地摇头,“据闻,人死后,魂魄不会消失,驱尸人便利用死者这一刹那的失魂将残余的魂魄镇在体内,再通过摄魂术驱使尸体行动。”
“那,十一六魄不全,岂不是在地下不得安息?”鹰十焦急问。
陈荆满含歉意看着他,“这个我没法回答你。”
秦墨白沉下脸肃然道:“将士只管身前名节,岂能在乎身后之事!怕死不入军!”
鹰十被喝斥,心中痛愧,忙擦干眼泪生火去,陈荆同护卫一起搬尸体到火上焚烧。
秦墨白拉住她,陈荆低声说,“生死当头,我不想除了他人看你带着个妇人,除了侍寝就无他用。”
秦墨白启口欲辨,最终忍下。
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众将士把战死者武器整齐插在坟头后摘盔肃立,静穆低沉的祷声随着风烟直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