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长,床中人起身,移至书案,打开个锦盒,取出具木制傀儡。
傀儡精巧叹人,每处肢节皆可转动且连接金丝,若被技艺绰绝的傀儡师操纵,真可如真人般。傀儡本着女子的衣裙,但衣裙上喂有迷药,已被剥掉,因不雅,便裹了层细巾呈上来。
也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傀儡,此具傀儡为新制,虽已成形但面目尚无,灯下看来颇为诡异。
眉眼一处处被描出来,眉似远山,嘴角含笑,面上若落了霞光,容光焕发叫人难以直视。
“邀游江湖,偕手进退,快意如哉。”
桌前人痴痴看那傀儡,良久,伸出两指握住傀儡小小的左手。
隔日清晨,婢女送来解酒汤,雷风行虽鲁莽但不是没眼见,经过昨日,更了然帝君所想,今日内卫来报,不敢片刻耽搁,“殿下,临公子来的信。”
秦墨白打开信,上面只两列字,“隐派半路折回,‘百斩追踪令’已发出。”
“百斩追踪令”是隐派对本门弟子最严厉的通缉令,因为隐派地位超卓,被通缉之人,在江湖无法立足,提其人头可向隐派索金百两。
秦墨白紧锁柳眉,心中思量了几十轮,终究放不下,“风行,派卫队去迟理守护云梦馆,有风吹草动迅报来!”
七日后,雷风行惴惴不安地带着回报来到书房,靖安王这几日分外沉默,府里人大气也不敢出。
“鹰九回信说,陈姑娘并没有在云梦谷,这是慕容先生和营里的来信。”信被小心翼翼地呈上。
秦墨白迅速读完不长的来信,以慕容荷风的为人,他说了陈荆从未再找过他就多半不会欺瞒。
陈荆在何处?
又拆开官函:璃琉国山北大营兵部加编五万人,骑兵加编三万人,每日十万大军排阵兵演。东部沿海战舰来回巡逻加频。
秦墨白放下信纸,转身看向墙上的巨大的海河图,“璃琉,也该去看看了。”
雷风行正要退出,秦墨白又道:“送书给风雨楼,先去昆城一趟。”
秦墨白闯门而入,风临在屋中画画被吓了一跳。
秦墨白低垂眼睫,“余汝自小一同长大,每每比武切磋,我都侥幸略胜一招。你说若胜我师兄我,师兄便得提乌金十石再跪去风府大堂外。”
风临放下画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小师兄特来消遣我?”
“特来向你求那枚菩提子,十石乌金已在门外,你我现可去风府。”
“能否告知所为何事?”
秦墨白垂下长睫:“我与陈荆有约,她助我痊愈,我为她求得菩提子。菩提子本也是云顶山之物,我等取之不归还也说不过去。”
风临盯着他,半晌从转身取出木匣置于桌面,冷笑:“云顶山又如何。倒是送陈荆菩提子,收卖她那样的人一条心,这买卖值得。小师兄膝下有黄金不必下跪,为着讨美人欢心为着十石乌金,我也心甘情愿。”
说罢走出杜宅。
秦墨白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拿过桌上的木匣,打开看一眼,又盖上,回身踏上马车。
两人四天后来到了琉璃文州。
“我还以为琉璃的山路跟我大洛一样的,是连绵不断的莽莽群山,却原来只是一座座小石山,山脚市镇也挺多的。他们讲的是何鸟语呀,一个字都听不懂。待会儿进城要找个咨客才行。”
秦墨白无奈,“那你去找吧,我先去书局。”
“我二人又不会说他们的话,他们字也看不懂,怎么找呀,公子,等等我!”
秦墨白在书局翻开译书,一个字一个字指给伙计看,伙计恍然大悟,又一字字指回给他们:“译夫局在汉正街三号。”
“公子,你可真聪明,换我一个人来这里,一定会蒙好几天才摸到门道。”
秦墨白手拿译书,抬头对着扁额看了半天,举步进去。立刻有人微笑迎上,看他手里拿的译书,对里面招呼一声,一个白净胡须的中年男子,一边拱手一边笑着用洛国话问:“公子,有何事能效劳?”
秦墨白也举手还礼,“我想请位咨客,随行。”
中年男子想了一想,“若公子不嫌弃,在下就可以。我母亲是洛国人,自小在文州长大。可随行。”
“如此,甚好!我是陈荆大人的远亲,有些东西要亲手交予,不知先生可知陈大人府上?”
“哈哈哈,陈大人在我们文州可是妇孺皆知,知道、知道!四品以上官员都住在驿前街。”
“有劳了。”
“此去驿前街还要个把时辰,时近日中,我们一日三餐,公子要不要也一起先用。”
咨客带入酒楼,秦墨白看菜品以鱼虾为主,随意点了几样,问:“陈大人因何在你们文州妇孺皆知?”
“琉璃国小人多,公子过来也看到了,多为丘陵山地,庄稼难长。以前靠海打渔,望天吃饭,后来先帝放开商贾,温饱才上来。到了朝玥女帝登基,范阁老、韦大人、陈大人就是你说的陈荆大人力主减赋税,日子渐渐好起来。呵呵,扯远了,这地的百姓言论大胆,议论将臣不算什么。这个陈大人,便是闲谈其一!”
“怎么说呢?”
“你知道我们陛下为何身子总是不好吗?给气的!以前先帝威严还在,官要员上朝议事,你讲完我完,有商有量。如今陛下由几位辅佐大人捧着长大的,他们哪里把陛下放在眼里,你话没讲完,他就开始吵,昨日朝中两位六十高龄的官员还大打出手,引发两群人十多人群殴,一位听说躺在床上起不来。”
雷风行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