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桌上,一个浑身散发酒气,满面油光的胖子敞着衣襟,瘫坐椅上,接受着一桌人的恭维。
此人想必就是恭维者口中必中案首的那位“魁兄”了。
这边,韩鹏起小声介绍道:“此人姓魏名国魁。家中乃县内豪富,本县每兴土木,用的都是他家的河沙。以他的学问,两年前即可赴考,但为了夺得案首,硬是又在家中攻了两年书。”
陆渊文听到,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一些人明明学问已经够了,却还是不下场考试,非要等到水平更高时才下场,以期夺魁。
旁桌,一群人酒过三巡,言行已十分不堪:有敞着怀的、有吆五喝六吼着行酒令的、有互相用粗鄙之语开着玩笑的。
虽嫌弃这样的行为,陆渊文倒没有十分惊讶。
这才是古代大多数读书人生活的常态,没有那么多阳春白雪,更多的是下里巴人。
“哎……韩……韩兄,赏个光,来这边坐坐呗……”
旁桌上,一个醉醺醺的人认出了韩鹏起,舌头打结地邀请道。
他口中喷出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就连一向不动声色的韩鹏起,都被酒臭熏得直皱眉头。
若在平时,旁边喝醉酒的遇到韩鹏起这等官家子弟,势必十分恭敬。但眼下由于酒精作用,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还没等韩鹏起推却,更多人的注意力已被吸引到这边。
架不住众人连番邀请,韩鹏起只得来到旁桌,欠身坐下。
眼见陆渊文与胡才旺两人不动,那边桌又过来四个人,半推半劝地将两人带过去坐下。
一番谦让后,陆渊文落座,自报完家门后,便闭口不语。
倒不是他自矜高贵,瞧不上这边桌的人,而是担心他们已经喝醉,容易在酒桌上生事。
所以他宁可落座后一言不发,被人看作一个呆子,也不愿和这群人多口舌,生出是非。
饶是如此谨慎,他还是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在下陆渊文,鸡鸣村人氏。”
短短数字的自我介绍结束后,便有一人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他……他就是已故陆郎中府上的公子啊……
众人听罢,立刻发出阵阵怪叫。
“郎中?那岂不是五品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啊!”
一人表情十分夸张地惊叹道。
“陆郎中可是当年本县的引以为傲的俊才,陆兄身为陆郎中的公子,这回拿下案首想必不在话下吧。”
另一人放肆笑着说道,话音落后,目光还在桌上扫了一遭,挨个使着眼色。
陆渊文心立刻沉了下来:看他这语气,这神态,与其说是在恭维,还不如说是在捧杀,想要看自己的笑话。
捧杀者,即将某人捧得极高,或使其自身骄傲自负,最终堕落退步;或使旁人对其产生负面观感,给其招来仇恨。
果不其然,魏国魁的脸,在听到这话后立刻挂了下来。
不好。
自己虽不惧他,但也不愿平白树敌。陆渊文立刻开口,想要说些谦辞:“在下不过……”
“自古英雄出少年。陆兄令尊身居郎中,家世不凡,又受教于本县宿儒刘先生,这回夺得案首,势必不成问题。”
正在这时,另一人十分不长眼地补了一句,嗓门还挺大,把陆渊文的声音完全盖住了。
魏国魁面色立刻由红变紫:自己学业有成后,又寒窗苦读两年,为的就是案首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