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麦收时节。
连日干旱天气特别热,毒辣辣的日头挂在天上似乎能把人的头给烤秃,地里的麦子被热浪一颠簸,肉眼可见的速度黄了一大片。
都说麦熟一晌,如果不赶紧收割回去,这麦子没两天就能噼里啪啦地脱一地麦粒。
三炮子大队做了紧急动员,吆喝着所有能劳动的社员一起去地里抢收麦子,包括去年秋天下乡插队的知青们。
围观知青们干活儿是社员们一项非常隐秘的娱乐活动,尤其前两天刚来的一男两女知青。
其中叫林盈盈的知青可好看可娇气呢,据说19岁,生得雪团一般耀眼,那皮肤细嫩得跟初绽的花朵一样能掐出水来。
就她今天这打扮,他们就看西洋镜一样稀罕。只见她头顶上罩着粉紫色大沿遮阳帽,脸上还罩着个白色的口罩,身上穿着不知道什么料子的衣服,柔软又反光,她带着套袖和手套,扎着细细的腰,裤子腿也扎得紧紧的,脚上一双秀气的米色布鞋。
哪怕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看她一眼都觉得热血沸腾,尤其那一手就能掌控过来的小腰,如果能摸上一把,感觉死而无憾。一个个赤着膀子秀出自己充满爆发力的肌肉,都想引起林知青的注意。
“滚滚滚,都割麦子去!”大队长劈头盖脸一顿骂,把青年们都给赶跑。
他不满地看了一眼那边的林盈盈,这就不是个干活的样儿!不过他也没过去指责什么,只管吆喝着别人赶紧收麦子。
林盈盈瞪着一双秋水般的桃花眼,对满地挥汗如雨的健壮身体并没有兴趣,她扶着帽子仰头看了看那白晃晃的日头,感觉心脏都要被烤干了。
她的确娇气的,毛病也多,从小对紫外线比较敏感,容易过敏晒伤。身体特别娇气,力气小,怕苦怕累,尤其怕疼,医生都说她痛感神经比别人更加发达要尽量避免受伤。
她忽闪着弯翘浓密的睫毛,感觉眼皮都是烫的呢。
哎,两辈子做人,还是第一次这么顶着大太阳辛苦受累呢。
从小到大,林妈将她保护得跟小公主一样,很少让她晒大太阳,也不让她做危险的事情,甚至削铅笔、水果都是别人代劳,更是狠心掐灭了林爸要带女儿骑马放枪的美梦。
可林爸也是很顽固的,他的孩子怎么能娇气?别人家的女孩子能骑马放枪,他的女儿怎么能落后?当然不能坐享其成!然后趁着干部子女也要下乡支农的热潮就是让林盈盈去历练。
林妈就表示送她去部队,林爸却不肯,说有人会特殊照顾坏了部队的风气,最后给她办了“自愿”下乡务农。
下乡种地?
可把林妈急坏了,为了让他改变主意把她给调回去,妈妈拿出眼泪成河的法宝,结果顽固老头儿就是不肯松口,还说革命子弟更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更是把她本来的农场名额给换成农村插队!
当然老爸也疼她,偷摸在她皮箱夹层里塞钱和全国粮票,可在这种缺衣少食的地方,有时候有钱买不到她想要的啊。
人家农场有东方红拖拉机,地广人多粮食多,顿顿吃白面,农场的场部还有电灯电话,十天半个月还能开次荤。
这是普通农村能比的吗?
就说这收麦子,这大队竟然让社员拿着镰刀用手割!
这一片片的麦子啊,一眼望不到边啊,林盈盈看一眼都要吓昏古去的那种。
一大群人先是从地头排成个一字,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个人字,有人异军突出,有人则成了离群的孤雁。
她就是那只可怜的小孤雁!
别说割麦子了,两世为人她从小到前天为止都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娇生惯养、身娇肉贵、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米虫等等,各种贬义词都可以安在她身上!
哎,她要被烤干了,她要累死了,她的腰好疼啊。
她放下镰刀,拽下自己的白手套看了看手掌心,手套都被汗水湿透了,往下扯的时候蹭得手心生疼。
虽然还没有磨出血泡,但是掌心都红了,在这么下去怕是要出血了吧?她倒是不怕留疤痕,她体质特殊皮肤恢复力很强,不管是晒伤还是一些划伤蹭伤很快就能养回来,皮肤依然白白嫩嫩毫无瑕疵。
但是这种身体的劳累真不是咬牙就能熬过去的啊。
嘤嘤嘤……外公外婆小舅舅、大哥二哥……永别了……
内心的音乐响起戏就上身了,她随手比划两下都是台柱子级别的优美姿态,谁让她有个民国时期曾是电影皇后的外婆呢。
她家老头儿说了,她外婆、她妈、她,三代女人三代戏……精。
她在想自己“晕”倒旧病复发,大队长能不能把她退货遣送回去?
她感觉自己要发病。
不装,林大小姐真有病。估计她的穿越出了问题,导致她娘胎里带怪病。
这种病不是天天发作,而是跟生理周期一样,起初浑身虚软乏力,口干舌燥,慢慢地就越来越厉害,一发病便头晕无力要昏不昏的难过,口渴得嗓子要冒烟,而且血液变得越来越燥,让她心烦躁、脾气暴躁,内心厌世,看见不喜欢的人就想踹飞。
外婆和妈妈心疼她,带着她遍求名医,大夫也看不出什么,只说小孩子天生脾气大,甚至还有人怀疑她是不是小小年纪得了精神病呢。
林爸坚持女儿没病,在他看来女儿就是被惯的,越大越骄纵、坏脾气,好好地磨练一下就好了。
这不瞅着这一望无际的麦田,她是真的没脾气,她得找人帮她干点活儿,自己休息一下。
她赶紧手搭凉棚去找叶之廷,他是跟她一起下乡的竹马,他爸妈让他在乡下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