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碧永远不会知道缪梨为她作出什么牺牲。
是日下午,阳光明媚,斜斜地洒下来,空气蒸腾出金黄金黄的色调,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王宫偏厅的玻璃窗被遮光的落地纱帘挡得严严实实,经由帘幕筛过的日光投射到室内柔和许多,不至于伤眼。
赤星占据偏厅中央,正处理政事。右手边一隅有张小桌子,堆着不少的书和信件,那是缪梨的。
此时的女王暂停公务,小心翼翼从男仆的托盘中取下红茶与小蛋糕。
食用下午茶点不必遵循严格的餐饮规则,两位王工作繁忙,选择在办事厅吃。话说回来,赤星或者缪梨想在除餐厅之外的地方进行正式用餐也没谁敢置喙,所谓规矩不过上位者一句话。
缪梨把茶跟点心放到赤星的桌案上,放在远离纸张的一侧。
她低着头,很有些乖巧和恭敬的模样,小声道:“陛下,吃吧。”
赤星不应,右手食指在案头笃笃笃敲三下。
缪梨一愣,随即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男的看似豪放,实际小肚鸡肠字句必较,连短短一句话里的称谓也不放过。
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她虽不情愿,还是板着脸道:“赤星哥哥,请用下午茶。”
说完快快地奔回她的桌前,把桌子上的计数器拍一下。
赤星端起茶杯抿了口,视线切出杯沿,看着缪梨的小动作,他不动声色。
未婚夫字句必较,未婚妻又何尝不是,每说一句做个记录,仿佛在做账本,生怕多叫一个字。
对于赤星,缪梨总是这不情愿那不情愿,不愿老挨着他,不愿叫得过于亲密,就连待在同个房间办公也是赤星强制要求才得的。
可气。
可气的时候多,可疼的时候也多,像缪梨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盯着赤星的蛋糕看,馋猫似的,他就觉得有趣。
传下午茶的时候缪梨还饱,女仆连问三次她都坚决摇头。
女仆觉得可惜:“厨师长做了女王您最爱的口味呢。”
当初说不要,现在蛋糕端上来缪梨又后悔,感觉原本饱饫的肠胃瞬间空荡,蛋糕上淋的巧克力糖浆泛出甜蜜的颜色,看着很好吃。
缪梨彼时摇头摇得过于坚定,如今不好意思再传多一份点心,只好埋头工作以抵制甜食的诱惑。
但她还是在工作间隙注意到赤星并没有动蛋糕,那碟点心长长久久地存在于魔王的桌案,纹丝不动,他不吃它,也不看它。
简直暴殄天物。
赤星知道缪梨在看,也知道她想吃,他不点破,任她垂涎。
缪梨要赤星的东西其实如同探囊取物,说些好听的,卖卖乖服服软,要什么他不给。
然而伏案工作的少女不知道这一点,她经历长时间的观望最终妥协,不想开口跟赤星要,放弃蛋糕,老老实实收回目光做她的工作。
头戴宝冠的女王脑袋微侧地凝神在纸张上写着字,柔顺黑发时而自肩头滑落,她不厌其烦地用尾指轻轻将它们勾起,拨回身后去,那轻巧的动作,仿佛在勾一朵小花。
乌发撩到耳后时,可见她莹润小巧的耳垂,透着玉一般美好的质感。
缪梨老实了,可那头的赤星好像突然不高兴。他扔掉笔,重重哼一声,从鼻腔哼出浓浓的不悦。
缪梨不知道赤星为什么不高兴,她也不想知道,连头都没抬,仍旧写她的信。
这才是一个不称职未婚妻该有的样子。
德发说国家一切都好,已加强防卫以免脏血入侵,顺带询问缪梨的婚事近况。
算一算,缪梨来中心坐标也有好些日子,她倒作了不少努力,退婚的事情却八字也没一撇。
缪梨托着腮,不知不觉发起呆。
她正想着,脑门儿突然挨了一下弹,指甲盖蹦到眉心激起痛感,令她啊呦一声抬头去看。
赤星不知何时来到跟前,脸黑黑的,眼角眉梢全是不高兴,一双红瞳瞪着她,眸光灼灼似狼。
他什么也没说,弹完她就走,缪梨满头雾水,等他走后才发现桌上放了碟蛋糕。
大魔王奇奇怪怪。
缪梨把赤星给的蛋糕吃掉了。她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因为即便如此,给赤星做的礼物也不会太讨喜。
赤星送缪梨一堆金银珠宝,只为换个手工制品,怎么算怎么不划算,缪梨本来想做个规规矩矩的礼物送他,被系统提醒送出对方心水的礼物会提高结婚可能性,于是作罢。
动手之前缪梨特地找仆从了解赤星的喜恶。按理说菇冬才是最懂的那个,然而缪梨发现他是个什么都会跟赤星报告的大嘴巴,毅然而然把他从选项中踢了出去。
被问的女仆告诉缪梨,陛下喜欢乌漆嘛黑的东西,讨厌毛绒的、软趴趴的、凉的东西。
“好。”缪梨高兴地道,“多谢你。”
她心满意足地离去,却不知离去后,被问的女仆一拍脑袋,懊恼地道:“啊!好像记反了。”
缪梨要给赤星做一个降温魔偶。是圆鼓鼓的小魔种造型,肚子里装着水和魔符,一捏变得冰凉凉,适合他发烧或者狂化时用。
赤星有红头发,缪梨用红绒线在魔偶脑袋上也加了红头发。
女仆说得对,像赤星那种性格才不会喜欢这种软萌可爱的小东西。
缪梨做降温魔偶时,碧碧来坐了一会儿。
碧碧留在王宫,可在赤星那毫无进展,她做的菜赤星依旧不吃,偶尔过去说两句话,总被赤星的面目表情吓住,怏怏退出。
说到底碧碧也是纸老虎,在外头宣扬得轰轰烈烈,面对赤星却萎钝,缪梨有时候真是恨铁不成钢。